大船,强行将眼睛转开,对一旁的小船招手。
那是大商人才坐得起的货船,像他这种小贩子,再带上货物,坐那样的大船是要折本的。可假如他跑通了这两国之间的商道,以后,说不得他也能坐上那样的大船
小船行驶如风,稳稳地划入大青山脉中、划到梁国的渡口,货郎眼睛里有着喜悦,可船却没有停下。
“已经过头了啊船家船家划过头了”
“你、你是河盗吗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
“那是瀑布快停下你疯了吗”
“不”
扑通。
“船家能带我们去卢国吗我们只有这么多了,都给你。”
渡口清冷,空荡荡的河面上,唯有风在飘荡,吹拂着早已死去的枯黄芦苇,呼啸声像一声声悲号。
衣衫破烂的一家四口隐在芦苇里,不安地对船家祈求着。
小船逆着河水行驶,但速度并不慢。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年幼的孩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快了,很快就到了,等坐完这趟船,我们就到卢国了”
“听说那里的神明,会庇护百姓的。”
“那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像阿婆一样死掉了”
“不会了、不会了,我们都能活下来”
“那是卢国的渡口吗”
“怎么这么快”
“太好了我们到了”
“等等船家,你在干什么等等不”
“东西都给你,别”
“求你放咕噜孩子”
咕咚。
“船家我要渡河”
“原来如此。”漓池说道,“你想要这河水中的力量吗”
大雾吞没了白面恶神身形,他隐藏在雾气与水鬼们中,像蝗王隐藏在群蝗之中。
阴冷的雾气遮蔽了幽暗、遮蔽了河水、遮蔽了水鬼们的身形,也遮蔽了脚下的船。
那雾气中混杂有些许昏黄河水的力量,只要这些许,就足以吞没大部分法术的力量。任何落入这雾气中的修行者,都只会耗尽力量,然后任他摆布。
雾气的力量汹涌起来,可怖的阴煞像浪潮一样从四面拍击而来。
吞没、吞没。像那昏黄的河水一样,将全部靠近的东西都吞没。
“快”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骤然破开雾气靠近,“出口在”
“不必抵抗。”漓池说道。
“什”斗笠人错愕地看着他,抬头露出一直藏在阴影中的面孔常安渡画像上的面孔。
深重的怨戾被冷雾汲走,苦痛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滑过。
“船家我要渡河”
续着胡须的中年人扬声道。
河面上的小船向他驶来,风尘满面的中年男人松了口气。
“谢谢、谢谢劳烦您载我去卢国”他登上了小船,疲倦的面容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幸好幸好,我还以为我回不去了。”
“你不像是逃难的。”白面的船家慢悠悠地撑着船篙。
“对,我是卢人,来梁做生意的,结果不巧滞留得久了点,紧赶慢赶地过来,才知道渡口已经封了。”他和气地笑着,“幸好遇见了您。”
“你也不容易吧,家人都在卢国”船家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着。
“都是为了过活,来回这么跑一趟,就有好几个月见不到家里人。又赶上现在这年景”他叹了口气,“梁国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我能平安回去就好。”
“见到家里人就好了。”船家说道,“你就自己去的梁国”
“偶尔带着我儿子,这一次出发前家里有点事儿,就没带他。也是幸事,要不然他跟我跑这一趟,净吃苦了。待家里挺好的。”他笑道,慢慢打开了话匣,“以后我也不来回跑啦。这一趟不赶巧,先是碰上那场雨,后来又开始旱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能回来可不容易。”
小船逆着水流在河上行驶着,慢慢驶出了梁国的范围、驶入了大青山脉、驶入了卢国边境。
他遥遥看见卢国的渡口,虽然荒草满岸、渡口冷清,却不由得心生欢喜,连日的疲惫几乎都要消去了。
“快到了快到了”他背着行囊看着渡口,目光里闪着喜悦。
真好呀,马上就要回家了
恐惧、绝望、濒死前最后一口灌入肺中的冰冷与疼痛恶神的神力由此而来。不需要香火,也不需要祈念,恐惧与绝望也是一种心念。
于是这种神力,便具有了另一种特性它以怨煞为食,壮大己身,那些冤死的鬼魂越是怨戾,为他的力量便越丰厚。他们因他而死、受他所控,他们是他的奴仆、他的资粮。
怨煞强的,与他随行;怨煞弱的,为他抬船,等到他们的怨煞被消解殆尽,便没入这昏黄河水中。
蓄须的中年人浸没在河水中。
即将看见希望时的绝望最深重,在冰冷中越挣扎越沉没时的怨戾最庞大。
一只手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