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听了后,愣住了,突然又一笑。
他这个孩子,很少相处,本以为是个懦弱的,没想到竟是如此直白大胆。少有人在他面前如此这般说话了,关于皇位之争,他怎么可能不晓得几个皇子们,心里还是存了那几分心思的。只不过,被他压着,被祖训压着。
早些年,他的确存了立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孩子为皇子,只是,终究是拗不过朝廷。
面前这个,不好不坏,但终究是占了大义的,而且他是个心善的,如同他的母亲一样,私心并不多,也只有这样的人,他才能安心。
前朝灭朝之祸,一在于地方分权过多,二在于朝野皇位之争。起因便是前朝立国之初,为争皇权,兄弟相残,父子相谬,导致后期多年来,储君之位不稳,每一次君王的上位皆是血雨腥风,纷争不断。
前朝的灭国,也同样是因为争皇位所引发,几个皇子为争夺帝王之位,无所不用其极,纷纷联络地方大将,分立相斗,结果个个损失惨重,越斗越凶,到最后大将自立为王,皇子们反而成了阶下之囚。
可以说,晋朝立国之初,就吸取了这个教训,在继承人的选取上,着重贤德正统,而非武力争斗。
兵将过分掌权,为争夺天下,战争不断,国土分裂,百年间来,百姓饱受战争之苦,生活困难艰辛。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大哥儿,你要记住。这江山,并非是我楚家之江山,这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万万不可,一意孤行。”直到最后,永平帝依旧循循嘱咐道。
“爹爹,孩儿懂得了。”何安面色温和,轻声回语,带着几分谦恭。
永平帝看了面前这个相处不多,背脊直挺,温文和雅,文人气十足,看起来总是少了那么几分魄力的孩子,笑了笑。
其实,魄力有那么重要吗
他其实很清楚,并没有。在这个运行良好的朝政之下,也许一个更有魄力的首辅反而比他这个帝王来的还要重要。
“懂了就好,懂了就好。”永平帝喃喃道,他转而望向城台之下,从楼下戏台,再到京城正殿,最后到远方横山,天边圆月高悬。
好明好亮的月。
好多年没见过了,总让他忍不住想起多年前年轻气少询问太傅治国之策时,见到的那抹灿烂却掩不住忧愁的笑容。
一阵冷风徐徐吹来,永平帝又重重咳了一声。
旁边陪同侍候的内侍裕德走近低声说了几句,言初春天寒,是否需要多备几件衣服。
永平帝摆摆手,示意不必。随即,便转身,回了城上的宴会。和大臣们又谈了一些时候,赞叹了臣子们所作诗句,笑了笑,喝了几盏温酒。
晋朝之酒,度数非深,杯盏多是大口,远方进贡的青瓷,在席上灯火下,如玉之温润。
望着席间歌舞,过了几分时辰后,帝王摆驾回宫,临行前又当众嘱咐大皇子,暂时回自身府邸,多加修养。
随着帝王,皇子的离去,遗留下的大臣议论纷纷,当众臣子显然已看出帝王所作举动的含义。
“大善,大善。”温如成叹了口气,率先道。
“温相公为何突然谈及此事”席旁一官员道。
“愚听闻,六安居士甚懂唇语。难不成之前陛下说了些什么值得让大家高兴的事情”又有一官员揶揄道。
“陛下已是有所决断。”温如成扶了扶飘逸的胡须,扬声道。
“你是说”旁边坐着的一个官员声音压的很低,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看不到这一天了,毕竟”余下的话并未曾出口,但在场的众位大臣都已明了。当朝帝王之家,一连多个君主,皆是寿命不长,永平帝在其中也勉强算是长寿的。
但未来如何发展,众位臣子也在揣测。
国之重器,授予何人。
稳定朝纲,避免小人乘机作乱,是当务之急。
“虽说帝王让大皇子从城外回京,但也不见得”又有一臣子答道。
“等吧。如今,要忙的可是即将来临的科举。今年,拟定的人选,先让礼部写个单子,在呈上去,让今上做决定。”同平章事于真直接了断出声道。
待走时,又有一大臣向周围人询问道。
“今日的,可有和我一同去城下酒楼行酒令之人。”
很快,众臣散去。三两结群下了城楼,或是游玩灯市,或是打道回府。
回家路上,温如成和于真二人结伴同行,却是微微谈到朝政之事。
“浩敏,你说今上想法究竟如何我甚至忧心。”于真私下里低声问道。
“你我二人,要相信陛下乃慈父之心,今日观大皇子,着实让人欣慰。”温如成安慰道。
“说不准,说不准。”于真悠悠一笑,又道,“只是,比以前倒是多了几丝韧性。”
“陛下还是心忧天下的。”温如成叹息道。
“朝政之弊端,你我二人难道不知。只是,世事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