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害怕一点点的变化都会夺走当下稳定又快活的一切的心态一样。
小心谨慎的维护着当下的一切,不敢在画面上多调一点冷色调,也不敢做破格构图
她已经这样好长一段时间了啊,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每天都在想,或许下幅画就好了,可下幅仍如此。
她一直都对自己说,幸福画家也可以是成功的画家,雷诺阿之类的画家,不就是画暖光下的温柔女性,和自己最爱、心中最美好的事物吗
又不是只有像梵高、蒙克等愤怒、悲伤、困惑的画家才叫大家。
就像也并非一定得是悲剧,才能成为名著吧。
可
华婕看着自己的画,总觉得它失去了点什么东西。
她心里是不认可的。
每每画完,总觉悻悻。
没有了曾经放肆表达的快感,和大开大合的酣畅感。
望着面前的几幅画,华婕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现在开始,她就已经找不到触动自己的东西,每天开始养老般的咸鱼状态,那她未来还有大几十年要走,她要画什么呢
要如何坚持画一辈子啊
以后一整个人生,她都要这样软绵绵的过吗
莫名的,明明身在幸福中,她竟然产生一种后背发冷的感觉。
想起有人曾说过,对艺术家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未知的危险,而是可知的乏味。
会不会以后她越来越画不出有冲击性的东西,温吞的作品开始被市场淘汰,然后变得再也画不出
那当下幸福的一切,她都还能留下吗
她的人生才开始,变数太多了,还远不能乐观的坐着享受和养老啊。
深深吸一口气,华婕皱起眉,陷入长长的沉思中。
原来,哪怕技艺磨练到相当程度,搞创作仍不是个稳定向前的事业。
周日晚上,华婕睡下后做了个噩梦,半夜惊醒。
睁开眼后,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噩梦的具体内容,身上一层冷汗却实实在在。
然后,她坐在床边望着北京的雪,再也没能睡着。
以前哪怕拥有的很少,但只要在努力向前,走上坡路,都会觉得满足和快乐,能睡的很香。
那时候哪怕没有钱也没有房,哪怕一幅画都还没卖出去心中存着希望,就觉得充实。
现在,她好像已经拥有了自己上辈子就算长命百岁也得不到的财富和爱。
但创作的灵感和情绪忽然停滞,人变得温吞,精神世界变得懒散后,哪怕拥有再多,好像也觉得压抑和恐惧。
那种可能要开始走下坡路的感受,竟如此令人惊惧。
拥有过的东西会失去的感觉,让人夜半梦回,会不自觉的轻轻颤栗。
现在过的多好,恐惧失去的心就有多痛。
她深深的吸气,仍觉得胸口憋闷。
清晨早饭后,华父早早出门,先去店里看一圈儿,把今天的一些工作注意事项跟徒弟交代清楚后,便出发感到华婕的四合院处继续缓慢但稳定的装修工作。
华婕却没有去学校,而是骑着自行车,迎着北京的风跑去了故宫。
大周一清晨,天气冷冷的,故宫里几乎没有游客。
大片的雪地上只有华婕一个人的足印,偶尔交错一排小猫的梅花印。
她时而站在红墙前的屋檐下,时而一圈圈在雪地上踩脚印,留下若干不规则的图案。
中午时,她终于停下来,仰头望天。
这大概就是艺术家的宿命吧。
怪不得阿诺德那么想将她留在法国,让她趁着上一段爆发期的预热未消,尽量多的留下作品。
原来灵感和情绪真的会消失。
文章憎命达。
哪怕像沈老师一样陷入连落笔画画的心思都没有了,也还是要忍耐着想办法寻找灵感。
原来曾经回到劲松的沈老师,是这样痛苦和恐惧的啊。
并非其他人看来,归隐般回到山清水秀四季分明的小城。
这种画不出来不得不去迎接改变,甚至揣着可能一辈子再也画不出的恐惧,日日挨着忍着的感觉,华婕只是想一想,就觉得瘆得慌。
沈老师那几年,一幅画都没画出来。
每天只是想,只是呆着。
那种熬时间,不知道能否熬出头的痛苦,华婕好似隐约碰触到一点了。
当下这种状况,甚至都顾不上担心别人说什么江郎才尽伤仲永这个画家被金钱和物质腐化了,不行了之类的嘲讽之言。
她只担心,自己会不会真的走不出来。
中午时雪终于停了,画家找了家火锅店,在服务员和其他客人们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中,她一个人点了许多菜,默默吃了一顿本该热热闹闹的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