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灯火通明。
经堂里, 余奉御正清虚子长合救治严司直。
夜漏早已指向寅时初,观中却无人歇息,所有人都在经堂外焦心等待着, 王王妃也在。
王素来敏睿, 在得知严司直因为查案遇害后,立即派出大批护卫将严司直的妻子护送至青云观。
此刻严夫人安然无恙在廊等候消息。
滕玉意和绝圣弃智坐在另一侧长廊的台阶上,自从进观后视线就没离过经堂。
所有人都寂寂无言, 连五也比平日安静, 每个人的心里都抱着一丝希冀,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
近天亮时, 厢房门终于发出“吱呀”一声响,余奉御和清虚子长一前一后出来了。
滕玉意三步两步跑台阶,绝圣弃智也跟着一跃而起。
严夫人踉跄着上前, 哆哆嗦嗦问“长、奉御, 万春他”
余奉御疲惫不堪,清虚子也极为沉郁, 面对严夫人的一双泪眼, 余奉御迟滞地叹了口气“恕余某回天乏术。”
滕玉意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严夫人面色刹那间白得像纸,“不不可能。”她身躯摇晃如轻絮,惶惑推开众人要进房看丈夫,刚一迈步就昏死过去。
王妃一惊, 忙滕玉意扶住严夫人“严夫人。”
王妃焦声对绝圣弃智说“快去拾掇一间厢房安置严夫人。”
“是。”绝圣弃智抹了把眼泪, 飞快跑走了。
王清虚子长留来安置严司直的尸首, 余奉御则被绝圣弃智拽着去给严夫人诊脉。
五唏嘘不已,自告奋勇帮着清虚子设坛作法。
厢房很快拾掇好了,王妃坐在榻上帮严夫人掖被子,焦灼地回首望去, 就看到滕玉意在房中忙前忙后。
关窗户、煮水、盥洗巾栉、帮忙擦拭,事事亲力亲为。
王妃的心柔软成一团,阿玉整晚都在为严司直两口子忙前忙后。
这孩子,骨子里是个极讲情义的。
她冲滕玉意招“阿玉,来,帮忙把帘帐放下。”
滕玉意忙应了一声,起身将拧好的巾栉递给王妃。
两人心里都说不出的遗憾,严司直最放心不的想必是自己的妻子,严司直这一身故,两人便自发将照顾严夫人当作第一要务。
正当这时,窗外传来众喃喃颂咒的声音,声音浑厚苍凉,如松涛,如浪潮,不疾不徐传至观中每一个角落。
滕玉意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那是清虚子五要合为严司直起醮护灵了。
听声音,这是她迄今见过的最隆盛的一次守灵阵,那哀壮的声浪,代表着清虚子等人无限的惋惜敬意。
严夫人也被这诵咒声惊醒了,惶然转动脑袋一看,推开衾被就要床“万春。”
尽管已经悲哀到了极点,严夫人仍显得克制守礼,但没等她下地,就似被巨大的痛苦压垮了,呜咽一声,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好在成王妃滕玉意及时拦了一把,严夫人才没栽倒到床,严夫人的哭声刺人心目,滕玉意和王妃眼眶瞬间有些发涩“严夫人。”
严夫人绝望地痛哭,身子蜷缩一团“万春”
大伙眼圈直发红,忙将余奉御请进屋,余奉御二不说为严夫人诊脉。
王妃悬着心问“奉御,如何”
“严夫人这是怀了身孕。初孕时都有些气血不足,加遭了重创会如此。好在胎象还算稳固,将歇将歇就好了。王妃,可要余某立即为严夫人拟个安神保胎的方子”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滕玉意望向床榻,严夫人满脸都是凌乱的泪痕,也不知听没听见余奉御这。
王妃只当严夫人伤心欲绝再度昏过去了,低叹道“这种事还得尊重严夫人自己的意愿。她孤身一人,独自抚养孩子岂是易事。等她醒来,一切让她自己拿主意。”
严夫人表情原本一片木然,闻言眼眶里再次溢满了泪水“这是万春给我留的骨肉,便是再艰难,我也要会将这孩子好好抚养长大,若生的是女儿,我就教她做个顶天立地的好人,若是郎君,便像他阿爷一样做个正直的好官”
众人鼻根一酸,严夫人挣扎着掀被下床,求滕玉意和王妃扶她去经堂。
严司直仍穿着生前的装束,安安静静地躺在灵坛正中,绝圣和弃智担心严夫人无意间破坏灵坛,赶忙过来迎接,严夫人泪眼婆娑,一步一步挨到灵床前,细细端详丈夫的脸庞,一低头,泪水滴落到丈夫的额头上,那是冰凉的、毫无生机的一张脸,严夫人心痛如绞,泪水滂沱而,俯身搂住丈夫的尸首恸哭道“起来看看我,我还有要对你说,昨晚你走的时候说要吃我做的黍臛,我做好了等你回,你怎能言而无信”
妻子汹涌的泪水,一瞬染湿了严司直的绿色官袍。
院中的人也跟着湿了眼眶。
到了傍晚,这场隆重的法事终于接近尾声,众人在商量严司直的后事时,王“严司直既是佑儿的僚,也是佑儿一贯敬重的前辈,严司直这一走,王府理当好好照顾他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