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意一指窗外“晌午又开始下雪了,外头雪虐风饕的,连树梢都看不清,这时候跑出去,不但找不到鸟窝,说不定还会摔个半死,不如等天气晴好了再找。”
昌宜道“可是等天气好了,那些鸟儿都冻死了。”
滕玉意奇道“昌宜公主,谁告诉你鸟儿会冻死的”
昌宜道“阿大哥哥说的。”
阿大哥哥自然指的是蔺承佑了。
滕玉意问“世子殿下怎么说的”
阿芝圆乎乎的脸急得有些发红,一个劲地跌足叹气“瞧瞧吧,阿姐,我就说她们不知道。”
滕玉意道“哎到底怎么回事,臣女愿闻其详。”
昌宜说“有一回我和阿芝到郑仆射家玩,路过一棵大树的时候,看见阿大哥哥在树上找什么,原以为他丢了东西,可他说他在找鸟窝。我们问他为何要找这东西,他说入冬了,鸟儿待在巢中会冻死,他帮鸟儿们挪个窝,也算是做好事了。前几日长安下雪,天气越发冷了,我和阿芝就开始担心宫里的鸟儿了。”
滕玉意无言看着二人,这位成王世子本事真不小,随口瞎诌的几句话,竟让两个妹妹深信不疑。
她微笑“鸟儿们不会冻死的。”
阿芝摇着脑袋道“我不信,哥哥从不骗我,阿玉你别因为想偷懒,就拿话来哄人。”
滕玉意道“臣女怎敢欺瞒殿下,殿下且想想,鸟儿们为了御寒,要么秋季南飞,要么提前筑巢,一代又一代,都是这么繁衍的,倘若每过一个冬天就会冻死,世间鸟儿岂不是早就绝迹了”
昌宜起了疑心“是哦,阿芝,以往也没人专门把鸟儿挪进屋子里,但只要一开春,鸟儿就叽叽喳喳冒出来了。”
阿芝思忖一番,把嘴高高嘟起来“可恶,为什么骗我们”
昌宜想了想道“阿大哥哥自从到了大理寺,每日混迹在市井里,那日他明明称醉要离开,却又跑到树上去,呀,你说阿大哥哥是不是在查什么案子”
她兴奋起来,眼睛亮若晨星。
滕玉意咳了一声,查案查到郑仆射家中如此行事,委实太打眼。可若不是查案,为何要拿话引开自己的两个妹妹。
阿芝还在生气“反正待会太子哥哥和哥哥也会来寺里,等哥哥来了,我一定要罚他多给我们讲几个故事,或者陪我们玩也行。”
昌宜学大人的样子叹息“前年阿大哥哥参军整一年,回来讲了好多故事,平日捉妖除魔,也常有趣事跟我们说,但他到了大理寺之后,反倒什么都不肯说了,他最近那么忙,未必肯理我们。”
阿芝肩膀耷拉下来“阿姐,现在不能找鸟窝了,我们玩些什么才好。”
昌宜让滕玉意出主意,转身的时候目光扫过胡床,诧异道“那是何物”
滕玉意顺着看过去,那东西静静躺在她的一堆贴身衣物旁,正是阿娘当年留给她的布偶。
阿芝也觉得奇怪,滕玉意的衣饰莫不矜贵整洁,那布偶却黯淡发白,像是曾被人反复抚摸和洗晒,破旧得不成样子了。
两人走过去,这布偶跟坊间常见的娃娃不一样,居然是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小女孩,两人的胳膊用线缝在一起,做成了相依相偎的姿态,从神态上来看,应是一对母女。
阿芝好奇道“阿玉你都这么大了,不过出门小住几天,还不忘带布偶么”
昌宜小心翼翼抚摸布偶的头“这布偶这么旧了,为何不换个新的”
滕玉意不动声色挪开布偶,笑道“小时候便有它了,伴我多年舍不得扔。我这有扬州匠人做的一套木制小人,机括灵活,可换衣裳,虽比不得宫里的东西,但也笨拙可爱,两位殿下要看么”
两人互相望望“好,你拿出来瞧瞧吧。”
滕玉意便将布偶妥当收起来,另取出那套小人陪她们玩。
三人趺坐下来,滕玉意把十来个小人一一摆上,拿起一把羽毛扇扬臂一指,装模作样道“我做诸葛,你做曹操,把船摆上,我来借粮。”
昌宜抓住一个绿衣小人“我不要做大胡子枭雄,我要做大美人貂蝉阿芝,你当吕布吧。”
阿芝摇头晃脑“我才不要当吕布,我也不要当诸葛和曹操,他们都无趣得紧,我要做顾曲周郎。”
玩得兴起的时候,外头忽然道“你是何人在这做什么”
那是个年轻男子的嗓音,阿芝和昌宜愣了愣,欢呼道“阿大哥哥来了”
两人一溜烟出了屋,内侍们也匆忙跟了上去。
滕玉意推开窗屉的一条缝,看见庭中众内侍簇拥着两名男子,左边那人面熟得很,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太子。
另一个身形高挑,模样俊美得出奇,奇怪这人只穿着七品官员的绿袍,身旁却跟了一堆内侍。
阿芝和昌宜往那人奔去“太子哥哥阿大哥哥,你刚从大理寺来么。”
滕玉意有些诧异,差点没认出那是蔺承佑。
蔺承佑摸摸阿芝和昌宜的头,转而又问面前那名婢女“你哑巴了鬼鬼祟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