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小义看着浮空而立之人,有片刻愣神。
每一次她来宗祠探望乐君皓,她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以前没见过乐君皓,她以为乐君皓应该应该像祁剑心那样,或者也可能与往日姬府父慈女孝时的姬千城类同,成熟稳重,有慈父之风。
但没想到的是,她真正见到乐君皓,此人的性情和样貌都令她十分意外。
早先她以为自己的模样是随了左云琴,可事实上,她的眉目更像乐君皓,特别是眼睛里的神采,简直与乐君皓一模一样。
但乐君皓却不是她所以为的那种稳重的形象,其一言一行,像个少年人,即便受困于君澜剑,依然能把修炼当乐子,一个人饮酒作诗。
按照乐君皓的话说,他妻离子散,肉身尽毁,又受困于方寸之间,已经够惨了,如果还不能让自己开心一点,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乍一听之下,乐小义觉得有点道理,可仔细一想,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
可她自然不敢当着乐君皓的面道出自己的疑惑,听乐君皓一叠声地问起她因何事难过,乐小义沉默许久,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怎么闺女有心事都不愿跟爹爹讲”乐君皓还在乐小义身边绕,啰嗦得不像样,“我太难过了,人都说闺女跟爹亲,可我闺女理都不理我”
乐小义扶额叹息,被乐君皓吵得脑仁疼,都没心思难过了。
她突然很怀疑左云琴是怎么看上乐君皓的,这人真的太吵了。
“我说还不行吗你可别闹了。”乐小义板起脸来。
岂料乐君皓嚎得更大声“闺女凶我”
乐小义“”
她真的没从乐君皓身上看到半点英雄气概,那些少年持重,义勇无双的评价是怎么来的
要么是乐君皓被关久了渐渐疯魔,要么就是以前他在外边的时候一直在演戏。
“还听不听了”乐小义盘膝坐下,“不听的话我可走了。”
乐君皓立马安静下来,并且收了他那把做做样子只有其形没有其神的君澜剑模子,蹲到乐小义身边“你说。”
乐小义想起这几日的经历,由忍不住心头郁结,但被乐君
皓那么一岔,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了。
乐君皓此前已知她同姬玉泫旧时相识,乐小义便掠过了解释玄天宫的一段,直接从南阳镖局接到的古怪任务说起。
乐小义陷入回忆和悲恸之中,没发现一旁听她说话的人专注慈和的目光。
待乐小义说完,她抬起头来,就见乐君皓偏着脑袋,一只手托着下颌,好像听得都快睡着了似的。
乐小义顿时觉得很没意思,愿意认真听她说话的人,她不敢开口,好不容易说出来了,乐君皓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我得走了。”乐小义站起身,“还要去见我娘。”
乐君皓陡然惊醒,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等等。”
乐小义望着他,一脸不高兴。
“坐下坐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要走了”乐君皓生拉硬拽,把乐小义拖到自己身边,“总得来说,你和你幼时交心的玩伴闹了矛盾,你发现你们两个存在对立的不仅仅是身份,因为这个身份,很多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今日她的手下设计你,以至于害死了你的朋友,他日,你也有可能因为某种缘由,除掉她的臂膀。”
虽然乐君皓看上去很不靠谱,但他这番话说的没错。
乐小义闷闷地“嗯”了声。
但随即,乐君皓话锋一转“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乐小义一愣,反问“怎么没关系”
乐君皓拍了拍乐小义的脑袋,顺手再揽住乐小义的肩,像酒肉朋友似的语重心长“假如,你在外因为某件事杀了人,站在你的立场上,你有足够的理由杀死那个人,那对方的朋友来找你寻仇,你觉得合理不合理”
乐小义有点不明白乐君皓的意思,但这话她能答“合理。”
“那,对方要找你的师父报仇,你觉得合理不合理”乐君皓又问。
乐小义眨了眨眼,蹙眉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师父有何相干”
“这不就得了”乐君皓笑。
乐小义一脸莫名,但这几句话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福至心灵,她突然明白过来。
秦幼渊设计陷害了她,与她结仇,她当然可以找秦幼渊的麻
烦,却不必要将这笔账算到姬玉泫身上,她没有道理要求与秦幼渊处在同一立场的姬玉泫处置秦幼渊,但姬玉泫也管不着她因个人恩怨报复秦幼渊。
一个宗门,数万人,即便是宗主,也不可能为手下每一个人的行为负责。
乐君皓想告诉她的就是这个道理。
她们因为彼此的身份,的确要担负许多责任,但交错的利益关系,除了她们彼此,不与旁人相关。
秦幼渊可以谋害林言寿,她也可以助南阳镖局复仇,至于那些所谓的道义,只要她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