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冲出浴室, 去瞅墙上的钟,十一点半,小孩儿入梦, 高考生挑灯,红男绿女滚床单,两口子钻被窝的时间。
瞿燕庭此时打来, 让他过去,直白到不加任何掩饰。
“什什么”陆文希求是假的,“我没听清”
瞿燕庭重复道“过来,来我的房间。”
枝形吊灯晕着光, 照得陆文大脑空白。他很慌, 像个大拖布戳在地板上, 浑身滴水, 字句都颤悠悠的“我已经睡了。”
瞿燕庭说“那就爬起来。”
陆文两眼一黑, 急出一团火“这么晚了你要我过去干什么啊”
瞿燕庭回答“第78场戏有改动, 过来看剧本,我要帮你对词。”
陆文几乎气笑了,瞿燕庭是不是当他傻深更半夜钻房间,连看剧本这种借口都说得出,鬼信啊
“动作快点。”瞿燕庭说完挂了线。
忙音传出来,陆文的心凉掉半截,他没有拒绝的权力,除非不想继续混了。可他一旦踏进那扇门,是否等于接受瞿燕庭的潜规则
那一晚, 阮风夜会瞿燕庭的画面历历在目。
时移世易,如今轮到了他自己。
陆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惴惴地幻想,瞿燕庭会怎样威逼利诱,他又该如何防守住底线和节操。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和瞿燕庭发生关系。况且,他应该对男人硬不起来吧。
陆文镇定一番,稍微好受些。他一个一米八八的壮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瞿燕庭会霸王硬上弓不成
为保险起见,陆文翻开通讯录,找到他的三位情同手足的发小,顾拙言,苏望和连奕铭。
其中顾拙言是gay,高中时便出柜、初恋、初夜一条龙搞定,可谓gay中翘楚。陆文先略过他,都要被男的潜规则了,有点恐同。
连奕铭最成熟稳重,可是内心比较善良。经过筛选,陆文打给了机灵狠辣的苏望。
两声就接通了,苏望“喂”了一声,划破这个孤立无援的深夜。陆文听见好兄弟的声音,动容道“哥们儿,是我。”
“我还能不知道是你”苏望说,“怎么了男一号,重庆的夜晚是不是火辣辣”
过于辣了,陆文道“我猜着你没睡,加班呢”
苏望是做私募股权的,高级合伙人,旁人眼中的金装精英,但喜欢自贬“可不么,金融民工的苦我已经说倦了。”
陆文体贴道“你注意休息啊。”
苏望敏锐如鹰“说吧,遇着什么事了”
陆文难以启齿,于是编一个借口“等会儿有个应酬,我推不掉,你一小时后给我来个电话。”
苏望即刻懂了“帮你脱身是吧”
“对,能配合好吧”陆文问。
苏望不屑道“小意思,咱俩这默契。”
安排妥当,陆文去穿衣服,钻入满满当当的衣帽间。
挂线后,瞿燕庭简单冲了个澡,对完戏应该很晚了,可以直接上床睡觉。
刚要吹头发,门铃响了,瞿燕庭去开门,本面无表情,敞开门后瞳孔微微放大。
门外,陆文穿着繁复的三件套。衬衫一丝不苟地系到顶,马甲,暗扣的,外套,双排扣的。裤子是修身款,扎在一双锃亮的短靴里。外面套一件厚重的羊绒大衣,缠一条毛围巾。
瞿燕庭以为来了个爱斯基摩人,奇怪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这样比较难脱,有安全感,陆文回答“晚上有点冷,我体寒。”
瞿燕庭半信半疑,错身让开路“进来吧。”
陆文把心一横,跟在瞿燕庭身后进屋。他注意到瞿燕庭绯色的耳廓、滴水的头发,这副湿漉漉的模样显然是刚洗完澡。
至于洗澡的原因不言而喻,是为了迎接他。
走到客厅,陆文趁瞿燕庭不注意抹了把汗。茶几上有电脑和剧本,也有纸笔,场景布置得还挺逼真。
酒店没有影印设备,只能看电子文件,瞿燕庭把电脑放在茶几一角,他和陆文隔着桌角坐在地毯上。
穿太厚了,陆文又大只,憋屈地拧巴着身体。他强烈怀疑看剧本是子虚乌有,问“瞿老师,改完的剧本呢”
瞿燕庭按压触控板,屏幕亮起来,赫然是第78场戏的剧本。
陆文服了,瞿燕庭为了泡他也太努力了。
“先看一遍。”瞿燕庭说。
陆文的下巴收在围巾里,压眉抬目,擦着茶几边沿瞄向身旁。瞿燕庭坐那儿,离他两拳远,精致的鼻梁在灯下闪闪发光,神情沉静如一位君子。
他在偷看,看得心乱,而所有乱糟糟的情绪都浮于心头,最深处的其实是一份失落。因为那些令他感激的帮助与关怀,都只是瞿燕庭的手段。
倏地,瞿燕庭回望,眼睫轻轻一撩似扇动的蝶翅。
陆文立刻避开,心虚地说“我看完了。”
“嗯,我代替杨老师。”瞿燕庭朝茶几上的纸笔努努嘴,“先对一遍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