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许盈那一日赴了张府雅集的约, 他的名气更上一层楼,如今俨然是建邺城中的当红炸子鸡。
这一是因为瘦金体,如今书法好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优点, 屡屡有书家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名士呢听闻许盈留下了螃蟹十三篇足以流传后世, 很多人都去张祯府上打听。张祯只让几个关系最好的朋友看了螃蟹十三篇, 这名气就越发大了。
瘦金体于如今来说, 甚至没有太好的传承断代,不像历史上的演变还有个历史所以冲击力也越发强了,很多人看来有石破天惊之感。
这二来么,自然是因为长干行这首诗,长干行被传扬出去之后, 刘妇酒舍就成为了此时的网红打卡地不少人哪怕是附庸风雅,也要去刘妇酒舍喝他家的秦州春酒、见见长干行中的女主角刘妇。
倒是许盈这个始作俑者这段时间再没去过刘妇酒舍。
相比起战国论带来的名气,长干行的影响远不能相提并论,毕竟前者在如今属于严肃作品, 后者大约也就是流行歌曲级别。更何况后者传扬时间还不长,以如今一件事的传扬速度,发酵起来还有得等了
但这种流行歌曲也有严肃作品不能比的地方, 那就是天生比严肃作品更加容易普及。等到朱氏的歌姬唱过,整个建邺城的歌姬学唱, 很快就做到了秦淮河上下无人不歌渔家女尤爱唱此曲荡舟劳作, 颇有一种有水处, 无人不歌之感
如今许盈甚至有了一个青梅竹马君的外号这倒说不上奇怪, 华夏文人好像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传统,类似的不还有山抹微云君等等么。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在丝竹声中,陈琉轻轻打着拍子合着歌, 他生性最爱美人,如今常常宿在秦楼楚馆之中,回家反而是少数时候了。
“听此歌才知,吴歌也甚是可爱,原不比中原诗歌差。非要说有高低,不过是写诗的人有不同罢了。”陈琉最近在常常听这曲长干行,也不觉得厌烦。此时觉得这歌姬唱的好,便与身边的和延感慨起来。
这一两年功夫,两人越发熟悉起来。虽然和延依旧有些不能适应陈琉的浪荡,但除此之外,两人颇为融洽陈琉是典型的任性旷达之辈,和延则属于势族人家最常见的显宗子弟,积极上进,会按照家族早就制定好的康庄大道走下去。
之所以这样两个差异巨大的人能够相处的这样好,一是因为陈琉旷达却不至于古怪。相比起某些旷达任性之辈的攻击性,他已然算是温和,至少不会看到俗人就喷最多就是看不上眼的人白眼以待。
二是因为和延性格比较质朴,所以虽然他和普通势族子弟没什么不同,也不至于惹得陈琉反感。再加上他有一张好脸,风度也不错,陈琉对他就更有耐心了
两人往来的多了,有了不小的交情,也就不把性格上的差异放在心上了。
陈琉原本就很欣赏许盈,只是因为许盈过去大部分时间都在守孝,无缘相交。如今对许盈的欣赏之意更甚,对和延道“明日城外秋芳园集会,我请了许若冲来”
说起来也是古怪,虽然许盈是侨居建邺的势族子弟,但他在守孝期完毕之后踏入建邺势族圈子,却是从南人那边开始的虽然之前也拜访过一些北方势族人家,但那更像是礼节性的拜访,和真正踏入圈子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也是这个情况让不少侨居于建邺的势族子弟有些迟疑如今南北矛盾只不过是没放到台面上说而已,事实是这一矛盾从一开始就存在许盈身为侨居势族,却和吴中门第的子弟走的那么近,虽不至于被人看作是叛徒,却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
就是这一纠结,很多事情就耽误了下来,没人做第一个接近许盈的。然后大家看看周围,没一个动的,于是自己也就不动了。
和延听陈琉一说,便知道他打算做第一个破冰的人。
“如此极好”和延不太喜欢南北之争,但又很清楚这其中内情很复杂,不是他一句喜欢不喜欢能够定性的。对于许盈频频出入南人圈子他也没有太大的意见,按照和延的想法,许盈这样的人其实很难用门户去限制。
相比起陈琉,反而是和延同许盈接触的多一些。和氏与陈氏都是许氏姻亲,但陈琉属于家族中任性旷达那一挂的,所以有什么人情往来大家也不会派他做代表,他自己也不会没事往上凑。
不像和延,他去过许家,许盈也陪伴长辈去过他家,两人或多或少有些交往,这可比陈琉强多了
许盈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是有着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的。这既是因为他的才华,也是因为他在此时堪称平和温润的性格质朴清新,仿佛是春天芳草萋萋中的清风,与之相比,当此之世的富贵丛中人,大多过于华美了。
在乱世的映衬下,这就像是腐朽的木头裹着锦绣,又像是年华老去的妇人敷着最好的妆粉,却掩饰不住深刻的皱纹。
在和延看来,许盈这样的人,很难没有人缘。只要接触他,南人会喜欢他,北人也会喜欢他。除非他自己有门第之见,非要只和哪一边相交,不然这世上的大多数大门都是朝他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