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揽住她,轻拍着她的脊背。“傻子,过日子过日子,不就是怎么舒服,怎么过吗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干嘛听外人说什么呀再说,你做得很好,迎来送往都很周到,你细心,我没考虑到的,你替我考虑了,前些日子族婶还夸你,说你有人情味,不像”
他顿了下,话头就此打住,两人之间,尴尬地沉默起来。
柔儿盯着他的眼睛,见他垂眸苦笑了下。不像什么不像前头的太太卢氏,是么
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您可以提先夫人,我不会醋的,没关系。”
赵晋将她裹在怀里,低低地道“你本就不必醋。柔柔,我年轻时那些事就是一笔烂账,我不提,不是我放不下,也不是怕你嫉妒,是我觉着不堪,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柔儿也叹了声。他的过去,在她这里是本神秘的,她满是好奇,想偷偷翻一翻,可是他不言语,她也不好去问,守着今天的日子,不必去问从前,她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会好奇,想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她爱着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她想知道。
“您爱她吗”
赵晋沉默。
爱吗。那年他才十七,初回相遇,她的影子像一粒石头,投入他心湖,泛起了涟漪。那种感情很复杂,一言一语慨括不掉,并不是爱与不爱那么容易。
柔儿没得到答案,赵晋像一座封闭严实的城,她敲不开这扇门,走不进去。
她笑了下,“明儿除夕,还有好些事儿,咱们睡吧。”
她的手被赵晋握住,他问她,“你想知道吗”
“如果你想,那我全告诉你。”
柔儿有点慌,前一瞬才觉着他把自己封闭得很紧,这一刻,他要为她敞开城门。
她应该用什么心情,什么样的步伐走进去。
“我认识卢氏那年,是十七岁。进士出身,在六部观政,那会儿我初入朝堂,没有根基,卢剑锋于我有恩,多次开导我,规劝我,替我谋划将来的路我视他为恩师,他当我是义子,恩义兼之,他出事,我不能置身事外,但他劝我不要求情,不要插手进来就在那时,睿王找到我,问我愿不愿,帮他谋成一件大事”
“恩师将儿女托付与我,我将卢青阳藏起来,避过斩首,又用四十万贯钱,打通关系,在流放途中把卢氏换下,我散尽家财,换了恩师的后代。镇远侯以为我为美色所迷,以此为要挟,令我听命。我既在他心中烙下了爱美色的印记,就只得将这条路走下去。”
“我在朝堂上并无根基,因卢青阳一事又坏了名声,人人谓我为求上位残害恩师,于镇远侯助益有限,于是他令我致仕,回到浙州承继家中祖业,在他相助下,吞并许多乡绅的产业,又因这层关系,获得诸多便利,我做了他赚钱的工具,也彻底与官场告别。这一别,就是七年。”
“可笑的是,费尽心思,受尽白眼,努力想要保护住的人,说我铜臭低贱,说我卑劣无耻,你觉着世上所有女子都会爱慕我,想与我一起吗我在浙州,想娶一名大家闺秀不难,甚至在京城,那些小官儿也愿意用女儿侄女儿来笼络我,可在真正的世家小姐眼里,我只是个上不得台面,不堪一顾不值一提的东西。”
他出奇的平静。
过了这些年,受过伤的地方早已结痂,虽留下了丑陋的痕迹,可伤口早就不痛了。
他初次与人谈及自己年少的爱慕,和被人误解和辜负和无奈。他以为自己会伤感,至少会心情会有那么一点起伏,可是没有,他站在许多年后的今天,回顾自己的从前,原来只是像在观赏一段陌生人演出的折子戏。
他甚至能笑着,把那些不堪,一个字一个字展露在柔儿面前。
她默然听着。每个字都是那么云淡风轻,那么平淡自然。可是在这背后,他该受过多少伤,尝过多少苦啊
她以为他和卢氏至少有些情分在,那是他在酒醉后的梦里,会念着名字感伤的人啊。
“爷,”她伸出手,掩住他薄薄的唇。“不用说了,我不再问,对不起,让您被迫回忆这些不好的事。我不再问了,咱们不提了,不提了。”
他扣住她的手,淡然地道“既开了头,不若就说完吧。”
“我怕过了今晚,我就不想再提了。”
“再后来,我纨绔的名声扬了出去,镇远侯彻底放了心。回浙州的第三年夏天,镇远侯第一次,命我出面替他联系北安义军。这是一支假义军,假作是因天灾无法活下去的渔民为多争夺些口粮揭竿而起,实则是镇远侯的私人军队。武备粮草,这些年一直是他暗地里供应。我头一次,替他出面办这么隐秘的事,我很紧张,也很高兴,蛰伏三年,花费无数银资,替他不知办了多少坏事担了多少恶名,终于能走近他身边,掌握他图谋不轨的真正的证据,再后来,我接触的越来越多,我赚得也越来越多,他有个老相好,原是有名的花魁,被他派来浙州,接管明月楼,专为他敛财。我在明月楼一掷千金,都知我挥金如土,其实大部分银两,都暗地里孝敬给了镇远侯。他很小心,要收集足够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