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都很沉默。林中除了穿行的风与遥远的海浪声,几乎没有其他声音。
霍宁珘突然一步步朝前走去, 陆槿若则警惕起来。为防霍宁珘突然攻击, 他也手扣暗器。
但是, 霍宁珘站定后, 取出的, 却是两封文书。
他道:“我的来意,便在这两封文书上, 陆公子一观即知。”
陆槿若接过来, 就着月光垂目一看, 第一封, 是十多年前, 霍宁珘与陆莳兰的合婚庚帖。那上面的字虽已褪色,却依然可见, 是两家约为秦晋之好的誓词。
这第二封, 则是新写而成,是一封礼书。霍宁珘向陆家迎娶陆莳兰的礼书,列明了作为聘礼的各类器物之数。礼单数目之丰, 就算陆槿若见多识广, 也得感慨霍宁珘的手笔。
陆槿若握着这两封文书,心中百味杂生。霍宁珘的意思很明白,他与陆莳兰缔结婚约在先,陆家违欺瞒背诺在先。他仍然就要履行旧约, 迎娶陆莳兰。
霍宁珘又道:“若你愿作你妹妹的母家依靠,往后, 我自当以妻兄之礼相待。若你不愿”他缓缓道:“我会给她安排另一个身份泽阳陆氏,科甲名宗,长房嫡次女陆莳兰。”
霍宁珘语气虽轻,这话听在陆槿若耳中,却不啻于晴空惊雷。
陆槿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就听闻霍宁珘作风强硬,但他没想到,能强硬到这地步。霍宁珘是在说什么,这是要直接隔断他妹妹和陆家的关系
“你”陆槿若愤怒得连声音都变了:“你凭什么”
霍宁珘嘴角噙一抹冷笑,慢慢道:“凭她一直都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人前。陆槿若,你已归来,陆莳兰还不能做回自己么。”
“你身为兄长,这些年来,与她说过几句话,关心过她几回但她对你从未有过怨言,甚至,至今视你为世上最重要之人。”
霍宁珘微顿,又道:“我也有一个嫡亲兄长。有他在,哪怕过去最艰难的时刻,我也从未尝过孤立无助是何滋味。陆莳兰只是一个姑娘,但是在她最需要兄长保护的时候,你却从不在。我看到的,总是她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
“甚至于,陆家为向外伪装孱弱的表象,任她置身于各种危险中”为达目的,更将她送到他床上,万一他就真是随意玩玩呢。
“住口你别再说了”陆槿若突然打断对方,低吼道。其实他在东夷,从没有一天忘记过陆莳兰,但毕竟天各一方,他的确没有照顾好妹妹。陆槿若眼睛血红看着霍宁珘,没有办法反驳一句。
他知道,其实霍宁珘还没有说出最关键的,在南京的时候,若非霍宁珘正巧在陆莳兰身边救了她,她已被弥宣的人杀掉,但弥宣至今仍好好待在萧隐宫里。
霍宁珘果然不再发一言。非但不说话,还微微转眸,看向一旁。
陆槿若醉心于机括、建造等,虽也习武,却没有霍宁珘这样高深。但他看到霍宁珘的反应,也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突然便闻利箭破空之声,飞刺而来的,全是黑铁强弓射出的精铁箭。
这样密而快的箭,这样的穿透之威,陆槿若一看,就知道是自己设计投制的强弩。这些强弩除了他本人,就只有萧隐能够调用。
陆槿若很快发现,不止如此,从暗中扑纵而出的黑影,个个都是高手,是冲着霍宁珘来的。更叫他诧异的是,萧隐麾下一名顶尖杀手也在。
陆槿若顿时明白,萧隐不愧是杀伐决断之人,该出手的时候,绝不迟疑手软。
这个时候,若是他也攻击霍宁珘,铲除对方的胜算就更大。但是,凭着双生子之间奇异的血脉联系,陆槿若总是隐隐觉得,霍宁珘要是今日死在这里,那他无法给陆莳兰一个交代。
陆莳兰知道霍宁珘今晚要见陆槿若,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总担心有事会发生。
她终于道:“蔺深,你可知首辅在哪里见我哥哥带我去看看罢。”
蔺深其实也颇为担忧,只能委婉回道:“陆御史不用过于担心,首辅不会伤陆公子的。”
“可万一,东夷利用我哥哥设埋伏,伤了首辅呢。”陆莳兰将这话脱口而出,才意识道,在她心里竟是担心霍宁珘多一些。大抵她也觉得,霍宁珘是不会伤害她哥哥的。
蔺深正要答应,外面却有人在惊讶道:“连大人宋大人”
蔺深惊讶地走出门去,果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连颂心与宋端,蔺深也立即招呼。
连颂心是霍宁珩派来的,宋端则是肃国公叫来的。这两位都是武艺高强,善于行军作战,又对霍宁珘忠心耿耿。
不见霍宁珘,宋端便问:“七弟呢”
话音刚落,就有人急急来向蔺深禀报:“不好了,七爷在槐花林约见陆子意时遇袭。现在下落不明,不知是落在东夷人的手中,还是落入了海里。”
那人又补充道:“七爷本让我们在林外接应他,等水影等人冲进去时,里面已找不到七爷。”
屋内有一瞬死寂般的沉默。这群在战场上搏杀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