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都侧着耳朵听李将军和阿巴哈大国师谈判。
她们的胡语都是在路上学的。但朝霞宫里没有笨人,从九月上路,到现在十二月初,路上三个月的时间,这些女郎们大多已经能做到连比带划地实现基本的沟通,少数两三个学得更好的,约略能听明白李将军和阿巴哈大国师的话。
李将军的胡语和公主一样流利。他讲话的时候语气语调咄咄逼人,手一直按着刀柄,便是这些侍女们都感到帐子里充满了压迫感。
阿巴哈当然感受得更清晰。而且倒霉的是,他是理亏的这一方。
谁想得到可汗喝多了想来睡那花朵一样的小公主呢,听学生说,可汗这次出来,明明带了两位妻子、许多女奴呢。
唉,只怪赵公主生得太美。
侍女们听到了很多半生不熟的词,大致拼凑起来,似乎是李将军认为汗国没有遵守和大赵的约定,他非常生气,决定要带公主回国。
听到这里的时候,侍女们的内心里多么希望李将军讲的是真的啊可即便是她们也知道,这不过是先声夺人,讨价还价罢了。
侍女们叹息。
最后,李将军逼迫得那个大国师举起手来对着他们一个什么神发了一长串的誓言。
这大概就是李将军想要达到的目的,因为这之后,他便点了头。
公主和她们到底还是不可能回去了。
侍女们垂头,红了眼眶。
待大国师一脸晦气地离开,李固转身又走到内帐的门帘前,小心地喊了声“公主”
“我在呢。”谢玉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起来似乎已经平静了。她说“我都听到了。他是大萨满,他既然对祖神发誓了,就必须得遵守。便是可汗,也不敢轻易违背对祖神的誓言的。”
谢玉璋对汗国文化的了解之深,令李固沉默了一瞬。
“是。”他说,“明日可汗酒醒,他会让可汗也对祖神立下誓言。”
谢玉璋在里面说“那这三年,我可以放心了。”
李固却犹豫了一下。
“这种事上男人都不可靠。”他终究还是说,“殿下若未准备好,就一定要小心。不止可汗,还有别人。蛮子们向来没有礼法可讲,伦常观念与我们大不相同。”
大赵也不禁寡妇改嫁,但绝不包括父亲死了,儿子承父亲的女人,或者哥哥弟弟互相继承兄弟的的妻子。在大赵人来说,这是乱了伦常了。
这一点谢玉璋知道。但这种事上男人都不可靠
明明那夜,夜色那么美,她都主动亲了他了,他还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谢玉璋凝视着那帘子上的影子。
既说得出这种话,便说明他很是明白男人的,说明他作为男人,也有这样的。
那么帘子外的这个年轻的李固,他作为一个男人,那个雪夜里又是用了多大的毅力克制了自己的呢
他又为什么呢
谢玉璋一时竟想得痴了。
李固走出谢玉璋的帐子,王石头和他的人就瑟缩地站在帐子外面,个个都不敢抬头。
“你们,”李固说,“好好护卫公主,没有殿下的允许,不得放任何人进这帐子。”
他语气很平静,但平静之下隐有风暴。众人都低头应道“喏”
王石头的头低得尤其狠,根本不敢抬。
他才应完,李固一只手已经按上他的肩头。王石头瞬间觉得半边膀子有千钧重。那股大力薅着他一个大男人往外走,根本反抗不得。
钱富贵眼睁睁地看着王石头被李固沉默无声地,像薅着一头死狗那样拖着走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王石头就更不敢吭声了,歪着脖子任他薅着走。这一路上,两个大男人除了脚下踩着积雪发出的咯吱声,竟半点声息也无。
幸而这时候宴席早散了,大多数人都回到温暖的帐子里。外边只有一些巡营的胡人士兵。他们看到这两个人的样子奇怪,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赵国人跟赵国人之间的事,他们管不着。
李固一路将王石头薅出了王帐的大营,又薅出了和亲队伍的驻地,再往前数十丈,才是他的飞虎军驻地。
这中间的中空地带什么人都没有,李固一把将王石头狠狠惯在雪地上,上去劈头盖脸一顿暴打
王石头比李固大了十岁往上,然而这一路上李固受谢玉璋所托,对王石头倾囊相授,按头硬教,二人虽没有师徒的名分,但也早有师徒之实。
结果就教出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来
李固恨极
那拳头一点都不留情。可王石头便是痛极,也不敢喊一声,只抱着头蜷起身体,护住要害。
打算什么一顿打算轻的。先前可汗离开的时候,将军看他那眼神,像是想当场把他剐了
李固为什么这么怒,王石头心里明白――将军喜欢公主,这事大家早私底下议论纷纷了。
虽然将军总是绷着脸,让人见了就怕,可到底是年轻人,天生再深的城府在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