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若是旁人寄过来的, 钱尚书保不齐看也不会看。即便是看了,也未必会把这件事当做一回事, 反而会觉得是旁人忽悠他可问题是, 这信是顾邵送来的。
因有互市和崔镇一事在前,顾邵在钱尚书这儿一直是个极靠谱的人, 虽然这回他送来的信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 但钱尚书仍然愿意给顾邵留点信任。
他将信留在身边琢磨了两天, 后来又吩咐属下去寻了些有南下经商经历的船户,向他们打听打听是否看过此物。打听了数百来人,终于在一人口中听到了类似的消息。
虽然仅有一人, 可钱尚书也放心了,起码他能确定顾邵没有骗他。带着这封信还有找来的那个船户,钱尚书直接将消息递到圣上跟前。
圣上这阵子也是闲着, 毕竟忙的都是其他人,事情都交给别人做了, 他这边自然就空闲了许多。恰好在这个时候, 钱尚书找过来了, 皇上只看了一下这封信,立马拍板“去, 如此利国利民的宝物, 一定要替朕寻过来。”
皇上一直以千古明君来要求自身, 贤德么, 皇上扪心自问自己也有了, 只是政绩上没有做出什么惊人的成就, 若是真有这样一个宝贝,让大齐上下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那他真的是个千古名君了。莫说先王,就是往前数十代,上百代,也未必能有哪个皇帝能有如此功绩。
为了自己千古明君的宏伟大志,皇上必须要将这叫什么红薯的东西弄到手。更兼此事是他的状元郎呈上来的,皇上便越发地深信不疑了。
钱尚书听了皇上的话,心里并没有多高兴。只因他知道,这事只怕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如今皇上虽同意了,可底下的大臣却肯定会质疑的。
莫说底下的大臣了,就连他一开始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也是满心质疑吗果不其然,事情传出去没多久,朝中便有人议论开了,都觉得这事是个无稽之谈。有人甚至直接在朝上弹劾起了钱尚书,说他妖言惑众。等知道这封信是顾邵写了之后,又转而弹劾起了顾邵,甚至连与顾邵关系不错的郑尚书也一道弹劾了。
郑尚书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们折腾。
“如此荒谬之事,怎能轻信可笑郑尚书不仅轻信了,还将这消息带给圣上,撺掇圣上派人出海,究竟是何居心”
钱尚书瞧了一眼指着他鼻子骂的小官儿,心中满是鄙夷,若不是当着圣上的面不好发火,他真想冲出来骂他一句你懂个屁。
整天就知道吃饱了饭乱喷人,也不想想他吃饭的钱还是他们户部发的呢。要是大齐百姓出不饱肚子,那就交不了多少税钱,要是户部收不到钱,他们还吃个屁
可问题是吃屁的可不止一个两个,安稳日子过多了,这些人对出海做事没有什么好印象“海上凶险,说不得就是有去无回,如今大齐的百姓又不是没有粮食吃,做什么要去海上冒险”
钱尚书实在忍不住了“朝廷不是每日给你发米么,怎么陈大人家里还月月都去米铺买上等的好米照陈大人你方才说的,朝廷给你发的吃的你还惦记外头的,是不是也在剁了自己的手啊”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陈大人被怼得脸色通红。
“怎么不能放到别人身上就是闲着没事儿故意寻死,放在你身上就理所应当了”
好在还有别人立马替陈大人迎难而上,辩解道“话不是这么说,陈大人买米毫无风险,可这出海却是个赔钱买卖,先不说造船的事儿,若是出海的人折损了,这人命的官司得放在谁身上放钱尚书您身上还是放圣上身上钱尚书你鼓动圣上造船出海,分明是陷圣上于不义”
“这话说得再对不过了,况且还有一件钱尚书都没说清楚,这红薯一事是顾大人道听途说,那个船户也只是一面之词,除了他旁人也都没有听说过,这事情本来就不靠谱,如此劳心劳力地去寻,未免太傻了些。”
“另外,那红薯既然是如此高产之物,海外之国怎会轻易让别人得了去,这说是出海寻宝,到时候可千万别宝贝没寻到,结果反弄了一身骚。”
“万一别国因为这件事记恨上了咱们大齐,带兵前来犯我大齐又该如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不赞成出海这件事。
被骂得是钱尚书,可生气的却是圣上。
不说他对状元郎的偏爱,单就提出海寻找红薯这件事,皇上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纠结的,分明是为了惠及民生之事,怎么就让他们这么纠结了为了百姓,即便麻烦了些,损耗多了些,可这又算的了什么便是没有找到这产量高的红薯,可若是找到了别的作物带回来,那也是于百姓有利之事。
这些人,理由一堆,可却没有一个是真正替百姓着想。
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用说,肯定是朝廷给的俸禄给多了
下面的人喷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殿内的气氛不对劲。他们喷了半天,自己不觉得,可周围有些人已经暗暗跟他们离得远远的了,躲着他们就跟躲瘟疫似的。而最不对劲的,就是跟前的圣上。
瞧见圣上的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