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姑爹和钱老先生回家看到富贵两个来了家里,也是欢喜不尽。
比起富贵上次来, 两人都瘦了一圈, 学校也好, 工厂也好,虽然是定量供应粮食,这个量是比以前缩水了许多,粮食里也掺杂了许多“代粮”。番薯梗、番薯叶、各种菜干、麸皮加入米面中, 磨制成粉做成饼、馒头, 样子寒碜不说,那个味道更是一言难尽,又糙又涩难以下咽。
就是这样的粮食,供应也是非常紧张, 连青柱他们的学生定量都减了。
报上开始宣传鼓励人扎根农村,精简下放城镇人口, 动员安置到农村去。各个单位都开始清退人员, 精简减非生产人员, 充实生产战线。
虽说近期动员安置的,都是这两年从农村新近进城的“新职工”,但是谁也说不好以后的形势会怎么样。农机厂是县里的大厂,这一个月动员“安置”了近五十个职工,各个车间和生产环节上的工人都有些人心惶惶,生怕精简到自己头上。
物质上的困难带来的还不只是思想上的波动, 更是影响了人们的身体, 车间里大多是力道十足、人高马大的汉子, 力大能吃也能干,一旦粮食营养跟不上,走路都是飘的,搬个铁铸件都会不小心砸了脚。
钱恩海是铸工车间的车间主任,手下大大小小也管了几十个人,要做职工们的思想工作,压服波动,保证安全生产,又要应付上级的“指标”,动员精简,忙得是焦头烂额,嘴边燎泡都起了一串。
他自己当个小干部,工资稍比一般工人多几块钱,家里的拖累也不重,有时实在看不过眼,能帮就帮一把,不能饿着老婆孩子,也只有从自己嘴边抠下粮来帮,这气色当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工作上虽然繁忙,压力又重,他倒还是挺把老婆娘家大侄子托付的事情放在心上。
一来是自家实在亲戚,托的又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二来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痛痛快快吃了富贵大侄子这许多想起来就流口水,香喷喷的野猪肉,他这个当姑爹的哪能不把孩子的事放心上。再说了,如今这日子,还能搞到肉,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富贵大侄子年纪虽小,心思和路道都有点野啊
能帮则帮,本来就是两头都得利的好事。
只是他工作在厂子里,打交道的也十有八九都是大老粗,家里就算有什么老物件,也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什么祖辈爷爷的喂狗盆,前清年间的饭桌子这些玩意他们说得出口换,他还没脸跟富贵提呢
倒是自家老爷子本来就喜好古玩,虽然不精,也有一帮子附庸风雅的老伙计,家里或多或少收过几件老物事。现在饭都吃不饱了,与其留这些给子孙,倒还真不如拿来换实实在在的粮食,先把孩子的肚子填饱。
老先生们也要脸面,不想和换物件的照面,更不愿讨价还价丢份,东西都暂存在钱家,让钱老看着定,能给几十斤粗粮就换。
钱家父子俩与富贵叔侄俩寒暄几句,也不外道,立时就把富贵引到里屋看“货”,富贵没让二叔跟着搅和这些事,就二叔那奇异的脑袋瓜,真说不准他又瞎想些什么,还是少让他掺和为妙。有些事也很难解释。
钱老爷子从柜底下小心地掏出七八件东西,大大小小在床上排了一溜,有金玉器件,也有古玩摆件。
曹富贵虽然不懂这些个,但玉石这东西他还是认得的,一看就乐了,八件东西里有一半是玉件,黄的、白的,白中带着绿的,几件玉饰虽然样子各异,新旧不一,可看上去都玉色光润,古意盎然。
他也说不上真假,只知道这些玉看着就舒服,尤其是里头一串鸡油黄的手串子,个个都有拇指肚大小,金黄如蜜,油润润的,似乎还嵌着丝丝金线,漂亮极了。
“这黄玉好,真漂亮我能上手吗”曹富贵忍不住都想拿过来摸摸,这串子太可爱了。
钱老先生笑脸有点僵,干咳了一声,小声道“富贵啊,这个是蜜蜡。”
老先生有点忧心了,连玉石和蜜蜡都分不清,这孩子还想做古玩生意,别连裤子都赔得底掉啊
“呵呵,开个玩笑,哈哈”
富贵干笑几声,忙连声赞钱家爷爷的眼光好,他不懂不要紧,这不是有专家给把关么,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总是不会错的。
更何况不就是几十斤粮一块玉么换上一块玉,至少能种出几千斤麦子来,这生意的成本几乎为零,利润高得资本家知道了都敢杀人放火,他哪里还怕什么亏再说了,就算钱老爷子看不准,拿起玉石丢到能量槽上,该有多少能量一清二楚,哪个骗子这么高明能骗得了人,他还能骗得过神仙宝贝炼庐去
至于其他几件什么蜜蜡、古玩的,喜欢就都收了,说不定哪样也有灵气呢就算没有灵气,嘿嘿嘿,梦里乔应年的世界里,古玩珍宝那叫一个贵了去。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如今存上点古玩物件,过得十几二十年,在盛世华年的时候拿出来,啧啧咱富贵哥想不富贵都难啊哪里还差现在手头这一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