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就是在爱恨中痛苦挣扎。
没有人可以遁逃,只能努力忍耐。
请你积极地爱这个俗世,恨这个俗世,一生都沉浸享受其中吧。
——因为神最爱这种人了。
——《竹青》
———
勘定奉行事件发生前的某天,阿鹤带着流浪者参加了某位游廓娼女的葬礼。
说是葬礼,其实不过是几个认识的人跟着棺椁走了最后一程,连个体面的仪式也没有。
“...我们这种人搞什么仪式啊,”对此,曾让阿鹤枕在膝上的游女叼着烟袋,长吐了一口气,顶着精致的妆妩媚地笑道,“活着的时候没人在意,死了就更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个地方埋就不错了。”
这样说着,游女挑着眼,带着难以察觉的羡慕看向流浪者。
“——真好啊,被阿鹤先生带走的话,至少死的时候不用孤零零一个人了吧。”
———
精致到不似真人的五官,超脱般平静的面孔——游女羡慕的目光中,那位通常只是站在阿鹤身边、不言不语的少年转过头,对着游女发问,蓝紫色的眼中带着对某种事物执着——就像是天守阁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死呢?【永远】在一起不好么?”
——永远在一起。
——让时间停止在美好的一刻,获得永恒,不好么?
“...你是哭着要糖吃的小鬼么?”听到流浪者的话,恰好结束拜祭的阿鹤走过来,随手将围巾系在流浪者脖子上,遮住他无法呼出热气的口,“——人都是会死的,就像所有事情都有终点,这是连神也阻止不了的事情。”
“——别露出那种蠢表情,”看着流浪者的眼睛,阿鹤挑眉、懒散地笑着,“欢迎来到大人的世界,要我再教你点别的么?”
———
这样说着,阿鹤当天晚上当真端了壶低度数的米酒,就着町屋窄小的窗户,和流浪者一同赏着凄惨的月亮,分享了罪恶的琼浆。
“无聊,”眼看几杯下肚,流浪者依旧面不改色、脸上没有一丝红晕,阿鹤带着不知是嘲讽还是遗憾的笑,接过流浪者的杯子:“——喝不醉的话,就不要浪费我的酒。”
说不好是故意或是诚心,阿鹤斜靠在桌边,袒露着半边纹身,舌尖舔过还带着湿润的杯沿,在流浪者的注视下,缓慢地吞下剩下的米酒。
“真可怜啊小鬼,在这种国家清醒地活下去,追求不存在的【永恒】,”带着几分微醺,阿鹤举杯对着月亮,“——哎呀,这可真是、恶趣味啊。”
———
如晨露之坠地,如晨露之消失。
这世间一切不过梦幻泡影,岂有长生不灭的道理。
所以不如饮酒。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
海边。
稀薄的阳光破开暴雪天的积云,落到你的脸上。
你缓慢地睁开眼,撑着疲惫的身体坐起,看向周围。
灰色的岩壁,紫红色的树木和黯淡的光——从这阴间的色调来看,你大概还在稻妻,多半是鸣神岛下面的某个溶洞。
你的身旁生了一堆火,上面挂着你和流浪者的羽织,但四周却没有他的身影。
不远处的杂草丛里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响声,一道肥硕的黑影跳了出来,落到你面前——是流浪者捡的那只黑猫,嘴里还叼了一只半死不活的团雀,骄傲地扔到了你的面前。
“..啧,阴魂不散,”嫌弃地把团雀扒拉开,你拽着生气的黑猫的前爪把它拎到空中,对着不知是谁抱怨道,“只是施舍了碗牛奶就把我当主人跟到这种鬼地方?太蠢了吧?”
嘴里这样说,你到底不能把黑猫怎么样,只能任由它霸占了火堆旁最好的位置,窝在你烤干的羽织里,疯狂抓挠你的衣服。
“…物似主人型。”你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托着腮看向远方。
———
流浪者大约到中午才回来。
溶洞与海水相接的部分,背对着阳光,少年踏着海浪归来,没有表情地扫了你一眼,将手中包好的衣服扔给你,沉默地坐到火堆旁,从怀里掏出了两只堇瓜架在火上。
——嗯,说实话,背影看上去和那只猫生气时一模一样。
在心里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你到底克制住了嘲讽出口的冲动,换上(多半是偷的)半新的衣服,也坐在了火堆旁。
紫色的堇瓜在火上匀速转动,颜色逐渐变深。
等到堇瓜表面炸开了裂痕,发出了诱人的香气时——流浪者直接伸手从火上取下堇瓜,剥开紫色的皮,一只递到你手上、一只放在猫的面前。然后在你质疑的目光中,垂着眼平淡地说:“...我方才偷偷回稻妻城里看了下,天领奉行所已经发布了我们的通缉令——以谋杀勘定奉行所番头的名义——目前正集结兵力全城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