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会在意。
就像放羊的孩子喊狼来了,次数多了,可信度大大降低,其他国家自然而然地会产生不信任和危机感你用了第二次,会不会再用第三次头次是蒙古,二次是交趾,第三次,会不会是我家
退一万步说,我这次同意了,你大禄有了前科,以后会不会故技重施,以另一套无赖手段走天下
说白了,国际政治就像国与国之间的大型游戏,所有人都默认同一套规则,但同一手段的使用,仅限一次。
多了,就是犯规。
犯规者,自然要被所有参与者联手赶出场。
这是不成文的规则。
好钢用在刀刃上,所以当初秦放鹤刚刚苏醒,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清除掉最大对手的天赐良机。
因为在国家博弈面前,真相,根本不重要。
当然
,如果当时他没熬过去,死了,上到天元帝,下到大禄朝的文武百官黎民百姓,就都有了充足的理由发疯,可无视规则,疯狂扫射。
但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一切就都另当别论。
听到这里,所有人看向秦放鹤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真实的赞赏。
纵然现在脱离危险,但这个晚辈确实曾性命垂危,他年轻,他前途无量,他荣耀加身,所以他有资格愤怒,有资格要求公报私仇。
甚至所有人都默许他一点任性的权力。
但他没有。
胡靖沉默地凝视着秦放鹤,心中波涛汹涌。
对自己如此冷静,不,堪称冷酷,如此冷酷而理智,简单又高效,简直比工研所的蒸汽机还要精准,不知疲惫。
他没有七情六欲的么
多么可怕
胡靖不禁联想起自家晚辈和徒子徒孙,既为他们拥有这样的同僚、伙伴感到欣慰,又为他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对手、敌人而倍感无奈。
唉,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众人心思各异,屋子里竟诡异地出现了一段漫长的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文韬率先回神,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语气堪称和蔼,“那依子归看,何人可堪大任”
“交趾地形复杂,兵种特殊,由外而内攻之为下策,事倍而功半。”秦放鹤确实已经有了模糊的人选,“唯有由内破之,方为上策,事半而功倍。”
简单来说,攻心为上。
对付狐狸就要比狐狸更狡猾,非诡计多端、奸诈狠辣者不可为,首选金晖和孔姿源。
只是陈芸生性多疑而谨慎,也非高丽王那般无知小儿,轻易蛊惑不得。
况且孔姿源乃孔姿清族兄,素与自己往来甚密,如今孔姿清刚被升为国子监祭酒,孔姿源也有对付高丽的大功在,朝臣恐不会允孔氏再出风头。
反观金晖,够阴险够毒辣够卑鄙,最关键的是,现在的他孤立无援,自成一派
金晖这个名字一出,几位老爷子神色各异,多少有点嫌弃。
古人云,一日不忠,百日不用,此子背叛在先,又以昔日朋党为垫脚石,纵然是为朝廷计,仍可算不仁不义不忠之辈,为人所不齿。
董春皱眉,“太过狠辣”
若果然放金有光去交趾,便如纵虎归山,只怕要翻天。
“但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秦放鹤笑道,“兹事体大,一人无法成行,少不得另选一位仁厚坚毅之君子压制。”
“仁厚坚毅”四字一出,众人脑海中先就蹦出隋青竹的名字,可他现为太子少詹事,不可能亲身涉险。
倒是杜宇威新官上任,近来对内外官员了如指掌,略一沉吟,“我记得有个姓赵的状元”
对蒙古用兵,赵家三人受嘉奖,连带着其他族人也重新进入大家的视线。
秦放鹤笑着点头,“不错,正是赵沛。他素来公正,君子端方
,极有主张,难得一副侠义心肠”
而且赵沛会拳脚纵然不算练家子,但对付一个金晖绰绰有余了,真到了关键时刻,说不过,一拳也能放倒了
杜宇威也跟着笑了,对董春和胡靖说“是了,那赵沛家风颇正,是天元二十八年的状元,论文,是金晖两科的前辈;论履历,又是他的顶头上司,正好相克”
众阁老听罢,都觉可行。
既然没有反对意见,董春便对秦放鹤说“既如此,事不宜迟,你即刻去问问陛下的意思。”
年轻人腿脚麻利,秦放鹤也不差这几步路,麻溜儿去了。
那边天元帝正带着太子听翰林院读折子,一时不得空,只摆手叫他等等。
胡霖亲自搬了凳子过来,“秦阁老,请坐。”
自从诸位阁老们上了年纪,每每来天元帝跟前议事时,都能混个凳子坐。
秦放鹤却有些不习惯,“我还是站着吧。”
“让你坐你就坐。”胡霖还没说话,天元帝就抽空甩了一句过来。
秦放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