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不狡辩,这才是一方父母官该有的气魄。
“职责所在,惭愧惭愧,不敢不敢”王增顺势谦虚一回。
而另一边,阿嫖盯着韩卫东看了许久,忽然来了一句“敢问大人之前在何地任何职”
嗯韩卫东虽心存疑惑,口中却已顺从答道“有劳小姐过问,不过九品巡检。”
“哦,”阿嫖点点头,微笑道,“想必大人十分能干。”
九品巡检,基本可以说是能拿到台面上的最低级的武官了,而一州同知却是六品,中间足足隔了三品六级
这位现任同知大人,升官可谓神速。
韩卫东一怔,忙道“不敢称才,不过政治朝廷用人之际,才成全了卑职这点保国安民之心”
他真没行贿就是有个老乡帮忙举荐了一回,也不算违法吧
“既为保国安民,”阿嫖笑笑,又看了余怒未消的北星二人一眼,“那大人方才一定不是故意煽动,以使她们失态喽”
话音刚落,韩卫东口舌发干,背心迅速沁出一层粘腻的冷汗。
王增暗道不妙,忙上前打岔陪笑,“这,这话却从何说起啊”
韩卫东啊韩卫东,我方才就不该同意你跟来
董娘看看北星,再看看韩卫东,慢慢明白过来,“你知道她们汉语不纯熟,方才开口之际,也是契丹话,而本国百姓,无不痛恨契丹人”
可想而知,若刚才阿嫖没有及时拦住北星二人,在愤怒驱使之下,她们必然会以最熟悉的契丹话痛骂
届时围观百姓们会作何感想
契丹人,契丹狗契丹狗在我朝国土上用契丹话辱骂我朝官员
“你身为朝廷命官,却因偏见而推辖下百姓去死,”巨
大的愤怒之下,董娘的语气反而冷静,幽幽道,“你好无耻啊。”
不配为官。
韩卫东终于急了,“下官冤枉,下官只是实话实说,绝无此意啊”
本来就是啊,这么多年了都没有野兽伤人,怎么偏偏就是那些独人被害若不是她们主动招惹,若不是她们不在城内居住,何至于此
阿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他跟前,“你或许没有直接想让她们去死,但却想借我等之手,甩开独人这个大包袱,永除后患来日即便陛下或朝中有人过问,你也可以佯作不知”
医馆不大,又因刚才阿嫖问话,韩卫东上前两步,这会儿阿嫖也不过走了五步,便停到他眼前。
韩卫东本能地吞了下口水,突然觉得这个姑娘有些可怕。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过闺阁弱质,凑热闹来的,能懂什么呢
既然秦侍郎是主战派,想必对这些蛮族奸生子没什么好印象,只要借助这两位大小姐之口,说出“独人”不服管教、任性妄为,我朝百姓与之不能相容,这颗毒瘤,不就可以去除了吗
“其实我能理解同知您的想法,”阿嫖缓缓眨了眨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也常听闻此言。无论她们的过去多么悲惨,身上确实流着一点外族的血,所以民间百姓可以怨恨,可以无知,因为他们是民”
韩卫东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底层百姓可以排斥独人,因为他们是民,民可以冲动,可以自私,但他不行。
你韩卫东,是官啊
你是官,所以你知道如今的悲剧非她们自愿;
你是官,所以你知道她们也是受害者;
你是官,所以你就该在其位,谋其政
王增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完了,韩卫东这个同知,算是做到头了。
以前京中无人知晓,他尚可帮忙转圜一二,如今却直接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再无回转余地。
不是说韩卫东不是好人,也不是说他不是好官,相反,他对待大禄百姓尽职尽责,不辞辛苦,但唯独不适合在边境城镇为官,因为这些地方势必会涉及到外族遗民,而韩卫东,恰恰就不具备处理这些敏感问题的格局和气度。
阿嫖没有再说什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的成见也不是一朝一夕凭借她三言两语就能更改的,她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的资格。
而且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另一件事。
阿嫖不再理会明显乱了心神的韩卫东,转而看向王增,“王大人,我怀疑林子的另一端有辽金残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