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到小,庄隐先上,然后迅速败下阵来。
他不擅于此道,董春也下不痛快,便摆摆手,换汪扶风来。
汪扶风上前接替师兄,一心二用,倒也下得有来有往。
外头越发阴沉起来,变大的风里隐隐带了水汽,似乎要下雨了。
而屋内,也越发显得憋闷。
不知过了多久,庄隐终于忍不住,竟主动开口问“子归”
会赢么
董春并不言语,只朝汪扶风嗯了声,后者会意,笑道“他们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
若要打压,会试便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可能的机会。
然而柳文韬说得好听了叫慎重,说得不好听了,便是胆小怕事。
他怕得罪董春,也怕惹了皇上不痛快,更怕步宁同光的后尘,所以努力做出一副公正的模样来,反而顺手推了秦放鹤一把。
到了这个地步,连中五元,便是在皇帝看来也是大大的祥瑞,且他本人学问确实当得起,说不得便要促成。
其实会试时柳文韬若以秦放鹤年纪小,需要多加历练为由一力阻止,必然引来众多赞同之声,皇帝也有可能作壁上观,或许还真能断了秦放鹤的会元之路。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连中四元,断了,也就断了。
但柳文韬不敢。
他不敢冒这个风险,不敢富贵险中求。
就因为缺这股能担事、敢担事的劲儿,所以纵然点了礼部尚书,天元帝也未允其入阁。
当然,此事也不能全怪柳文韬,因为内阁中的其他人也没吱声。
虽然会试以柳文韬为主考官,但内阁亦有权过问排名,说一嘴,不算越俎代庖。
之前扳倒高阁老一事,乃如今首辅卢芳枝和董春两派的联手之作,随着高阁老倒台,二人的矛盾也渐渐浮出水面。
但现在时机未到,董春不会贸然出手,卢芳枝也想换得几年休养生息的机会,所以主动告病假,一来算还了当初对方助自己上位的人情,二来,也在释放善意,隐晦表明自己几年内不打算起干戈的意思。
如此一来,内阁之中最可能,也最有资格阻止秦放鹤连中六元的卢芳枝缺席了
而剩下的二人,也没出声
风险太大,他们也不敢。
显然谁都不想当这个恶人,就怀着侥幸心理想让柳文韬出头。柳文韬一派和方云笙一派的恩怨情仇由来已久,而那秦放鹤乃是昔日方云笙辖下,力保的小二元,想来双方关系和睦不到哪里去。
可柳文韬也不上当,反正依照董春现在的地位和权势,若真想弄自己,徒孙上不上位都不影响。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卖个顺水人情,也算为师门博一线生机
除首辅、次辅,在科举之上最具话语权的便是国子监祭酒、清流之首的宋琦,奈何他需要回避
而余下的清流,难免要想到秦放鹤是宋氏一族
的女婿,那就算半个自己人,既然如此
之前多年所有的经营,都在此刻得到回报
顶头几个不怕得罪董门,又最能劝动皇帝阻止秦放鹤连中六元的,都不在
庄隐闻言,松了口气,扭头朝董苍笑道“如此一来,便是十拿九稳,势如破竹了。”
董苍素来只是对汪扶风看不惯,对庄隐态度倒还好些,况且他还没蠢到在这种事上触霉头,故而听了这话,也很难得的没有泼凉水。
“未必。”汪扶风却抬头看了董春一眼,自己泼起冷水来。
秦放鹤一旦连中六元,他本人的能力,董门的能力足以改变朝堂上的许多格局。
而且他还这样小
哪怕只是干熬,都能把一干政敌熬死了
一个派系不怕开山始祖厉害,也不怕继任者青出于蓝,怕只怕世世代代都有能为之人。
他一家独大,旁人怎么活
说不得,便要有人铤而走险,放手一搏了。
殿试共有考卷二百八十二份,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没有答完所有题目,还有的一看就在瞎写凑字数。
这一些,就都是同进士了。
除掉这些,有必要细看的还余一百九十四份。
现有以柳文韬为首的副考官四人,同考官十八人,另有专门阅卷官若干,相互分担一下,并不算多。
殿试结束当夜,众人便开始挑灯夜战。
有年纪大的,已经开始吞保心丹了。
所以说,想要做官,没一副好身子是真不成。
汪扶风师兄弟二人也留宿董府未归。
凌晨时分,瓢泼大雨忽至,电闪雷鸣。
汪扶风于梦中惊醒,披衣而坐,临窗观雨,直至天明。
众阅卷官一夜未眠,直至卯时方毕。
所有卷子都经过了所有考官之手,背面皆画有各自记号,并打出的甲乙丙等级。
双目干涩的柳文韬去就着冷水搓了把脸提神,服了一枚清咽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