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袖合拢座椅,霍野与宋岫相邻而坐,淡淡挑眉,“冤孽横生的秽物,怎配庆贺本座的喜事”
“剑尊误会,我等哪敢讨您的晦气”语速飞快,那妖修连连解释,“南山老祖已逝,天谴之下,因果尽消,绝不会有半点问题。”
“好比俗世诊病,修行也讲究个对症下药,宋道友既是我等同族,总会用得上。”
悄悄溜出来看戏的4404啧啧啧,好一张巧嘴。
这舌灿莲花的能耐,也没比自家宿主差多少。
前提是后者处于正常状态。
“宋道友觉得呢”嗅觉敏锐,为首妖修适时将话题抛给稍微面善些的青年,“你转生重修,身子定有亏损。”
弯弯绕绕的寒暄,宋岫能理解,却像蚊虫嗡嗡般吵得很,听到有人叫自己,他礼貌放下霍野被把玩的五指,抬头,慢吞吞地扫视一圈。
接着,目光直勾勾落在后排。
“丹药苦,没意思,”摇摇头,宋岫道,“他闻起来特别讨厌,不如宰了,拿妖丹当礼物如何”
此话一出,紫霄峰殿内落针可闻。
明明说着血腥恐怖的言辞,神态偏又无辜且天真,眨眨眼,青年瞳仁黝黑,唇色殷红,微微上挑时,竟给人种不寒而栗之感。
被选中的花明则无意识绷紧四肢。
因为当初带头欺负青年、咬断青年脖颈的,正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青云门之行,他也曾考虑过推脱,可作为狐族首领,单凭“霍野”两个字就被吓得灰溜溜夹起尾巴逃窜,传出去,自己的脸面还往哪搁。
名门正派素来虚伪,受条条框框约束,妖魔人三族争斗方休,霍野再恼,碍于身份、碍于悠悠之口,都得顾及着青云门行事。
抱着以上盘算,花明一路奔波坐在了此处。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花容”会率先挑衅。
在花明的印象中,对方天资极差,且生性懦弱,找不出一丝属于妖族的狠辣果断,哪怕有剑尊撑腰,面对自己这个威势深重的长辈,同样难成事。
“别怕,”自认为理解对方的错愕犹豫,宋岫诚恳,“霍野只会在旁边看。”
冲和没绷住,当场笑出声来。
花明的表情瞬间黑如锅底。
他虽与宋岫境界相同,个中差距却是云泥之别,被双修和灵药的假把式,有什么资格得意猖狂。
“既是同族相邀”余光确定霍野没有插手的意思,花明起身,“恭敬不如从命。”
对方主动送上门,在场诸多见证,只要自己留神分寸,饶是霍野再护短,亦无法挑出错来。
“要去外面吗,”整整袖摆,花明问,“此处恐怕难以施展。”
宋岫拒绝,“就在这儿。”
态度随意地,花明颔首,“拔剑吧。”
“你是小辈,先”
咯吱
一秒、或者更短,骨头与金属摩擦的声音伴着汩汩涌出的猩红,清晰响彻耳边,花明愣愣盯着穿透自己肩膀的长剑,后知后觉地感到剧痛袭来。
“霍野的无锋躲在内府,”本性驱使下全然忘记藏拙,青年甚至没有回头,于四溢的铁锈味里,一本正经对被抢走佩剑的白羽解释,“事急从权,我会洗干净再还,希望你不要太生气。”
之后,也没等白羽回答,便转身朝花明走去。
他的步子不算大,偏偏每次皆能堵死后者的去路,稳稳立于花明身前,宋岫伸手,似摆弄傀儡般轻松地握住剑柄,“方才我仔细想了想,你犯的错,并未到挖内丹那般严重。”
“今日只取一条右臂。”
“冤有头债有主”
“下次我会去找你的儿子。”
咚。
温热四溅。
红白相间的死肉重重坠地,刹那弄脏青年瓷器般干净漂亮的脸。
摄魂夺魄。
或许是直面断肢太有冲击性,反差感十足地,青年鸦黑的睫毛扑扇两下,倏然落下几滴泪来。
近乎本能的睁大双眼,所有人静静屏住呼吸。
血泪混杂,倘若杀意也能被称作美,那就是此刻目之所及的一切。
“霍野,”梨花带雨,抿着唇的宋岫无端委屈,柔柔弱弱地回身,给对方看自己因用力而泛红的掌心,“好疼。”
即使在他背后,
便是花明打滚哀嚎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