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了好一会,被宗怀棠用树枝打灭了。
陈子轻踮脚拍掉宗怀棠头发里的灰烬,把头凑过去让他给自己拍“下一个是钟菇,她的坟不用找了,她爹妈站在那儿呢。”
宗怀棠的手掌从陈子轻的头发摸到他脸上,布满血丝的眼盯着他“等他们烧完,我们再去。”
陈子轻看出他要被不安淹没了,叹着气说“我真的不走。”
宗怀棠冷笑“你以为我怕你走”
“你要走就走。”他自说自话,面部发神经地抽搐,“你走了,我就把罐头全砸了,麦乳精全倒了,我会把所有你喜欢的全都毁了。”
陈子轻还没反应过来,宗怀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下巴蹭着他的刘海,神情愉悦道“你说得,你不走。”
“是,我说的。”陈子轻胆战心惊。
清明过完陈子轻没走,一个礼拜后,他还在宗家,在宗怀棠的被窝里醒来。
宗怀棠终于不绑着他了。
陈子轻身上的衣服渐渐变薄,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次事故发生的日期,宗怀棠去杂物间找了一把锄头,把洋槐树挖了。
树一倒,整个院子就好像是晴朗了起来。
陈子轻看到钟明他们哭着笑着跟他挥手,他也哭着笑着挥手,很用力地挥着。
相识一场,再见。
再见。
那些工人朋友们去投胎了,宗林喻被吊着的一口气就断了,他埋在家门前的空地上,按他母亲的说法,想看家就能看到。
宗怀棠的精气神逐渐康复,陈子轻开始调整心态,他想着以最佳的状态进入下一个世界迎接挑战。
谈情说爱是很伤的,尤其是他这个身份。
一个随时都会离开的人。
陈子轻一边清醒,一边问监护系统“陆哥,传送前能不能通知我一下,我有个心理准备。”
系统“那道程序不存在。”
陈子轻失望了“有传送的大概时限吗,几个月之内这样”
系统“没有。”
陈子轻束手无策,那他是让宗怀棠做好他随时都会走的准备,还是什么都不说,然后他到了传送时间,宗怀棠前一刻还在对他亲亲摸摸耳鬓厮磨,约定好要去哪要做什么,下一刻就发现他不见了呢。
两种选不出第一第二,并列的狗屎一泡。
陈子轻不选,就是默认选了第一种,他犹豫了好些天,最终试着跟宗怀棠说“我不能在这里过一辈子。”
能说出来,不是宿主的禁制。
宗怀棠手里的锅铲掉进大铁锅里,他笑出了声“你不是说你不会走”
陈子轻飞快地说“清明的时候确实没走”
宗怀棠一语不发。
就是他说的那样,人是贪得无厌的。
对现在的他而言,清明没有失去眼前人,没有生死离别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想要后半生都能相伴,想要一起到老。
陈子轻拿起灶台上的盘子盛菜“我什么时候走不是我能控制的,时间一到,我不想走也得走。”
完了,这话说不出来,失声了。
写肯定也写不成。
陈子轻只能在表情上做功夫,他把一盘菜放在灶台的锅盖上面,仰头对着宗怀棠,尽可能地把想说的都摆到脸上,塞进眼睛里。
宗怀棠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他的有苦难言“去哪,回家吗你想家人了是吗”
“不是。”陈子轻摇头。现在回去了就是植物人,等死,他得带着第二条命回去。
宗怀棠内疚道“是我自私了,这里不是你的时空,你的家人不在你的身边,你想家人了,你想回去了。”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
这种刻意的错开让陈子轻感到不适,他后退了一点看宗怀棠,精神状况不是都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都是装的,骗他的
“退哪去。”宗怀棠若无其事地拿起抹布擦擦手,慢条斯理地解下腰部的格子围裙,“你把菜端到堂屋,我去叫我妈出来吃饭。”
陈子轻声音艰涩“我就想跟你说,我走了,你别疯。”
宗怀棠很平静“行。”
陈子轻一口咬定“你糊弄我”
宗怀棠面不改色地承认“对。”
陈子轻扯着头发走出厨房,他又返回到宗怀棠面前“我走了,你怎样我都不知道了,我不值得你为我糟蹋自己,你还有妈妈,你的生活和人生。你才三十出头。”
“还没走就挂念上我了。”宗怀棠卷了卷衬衣袖子,手撑着灶台对他笑,“真走了,见不到我了,不得掉一屋子珍珠。”
陈子轻没有半分说笑的心情“哪天我走了,我想你能好好过,正常老死。”
宗怀棠脸上的笑意淡去,无声凝视他很久,沉缓地吐息“好,我答应你,我会如你所愿,吃好喝好,从青壮年步入中年,再步入老年,牙齿掉光,头发花白,寿终正寝。”
陈子轻依旧不放心,他提起那份承诺书“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