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棠,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宗怀棠搂着他的腰,弯腰亲他,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当然,宗技术永远说话算话。”
陈子轻不再往下说。不多时,他坐在堂屋,扒拉一口饭菜到嘴里,闻到了宗怀棠身上的烟味。
果然怎么选都是错的,还是过一天算一天吧。
这一过就是十年。
谁能想到啊,那可是十年啊。
陈子轻以灵魂的状态存留了这么久,他都忘了这里是中转站了,宗怀棠也早已不再如履薄冰,十分热衷于在家里的各个地方把他弄哭。
十年里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宗母病逝,二是宗怀棠进启明制造厂的第一车间当技术员,三是养了只猫,就是陈子轻在厂房写诗见到的那只橘猫的后代。
很平常的一天夜里,陈子轻睡着觉,他突然就从睡梦中醒来,感觉自己要走了,那种直觉非常强烈。
现在这情况是先出现直觉,后出现系统的通知,他是时间亲口说的。
怎么说呢。
我要走了,我必须走了。
就这样吗,好像只能这样了。
陈子轻在床上躺了几个瞬息,他把埋在他脖子里的脑袋慢慢托到枕头上面,一刻不停地下床找十年前写的那封信,宗母去世后他把信夹在一本书里了。
书被他从头翻到尾都没找到信,铁定是让宗怀棠发现了,拿走了。
陈子轻焦急地啃着嘴巴皮,宗怀棠拿走信不可能不看,那他就不用再写一封了吧。
不行,还是得写。
十年前,跟十年后不一样。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情感含蓄委婉,信纸是最好的传情之物。
即便是对于少数浓烈奔放的来说也是一样。
时间的原因,陈子轻没有写很长,他写好就将信放进宗怀棠的枕头底下。
一系列动作都没发出大声响。
陈子轻迅速梳理心绪,他早就拜托过汤小光照顾宗怀棠了,橘猫养得胖乎乎,宗怀棠很喜欢它。
种在文体馆后面的那棵桃树搬到了院子里,结的桃酸是酸了些,能下嘴。
宗怀棠送他的杯子裂了个缝,黏上了能喝水,字典里的字他都会写了,注释也都看过很多遍了。
车间的工人都很敬重宗怀棠,和他处得很好。
厂里发的月饼券跟糖果票,宗怀棠说这个礼拜天带他去用。
明早要吃什么来着,疙瘩汤。
陈子轻摸摸宗怀棠的左腿,转身走出房间,他坐在屋檐下的小椅子上面,等着被传送,等着等着就眯了一会。
传送进入倒计时,请陈宿主做好准备
无机质的电子音响起。
陈子轻突然想再见宗怀棠一面,他往房间里奔跑。
窗外月光还算亮,房里光线朦胧。
宗怀棠躺在他平时躺的位置,指尖拿着什么。
陈子轻不知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股抓不着看不见的寒意从他的脚底心钻到头顶,他跑进去喊“宗怀棠”
没有回应。
陈子轻跑到床前“宗怀棠”
宗怀棠穿着白衬衣跟黑西裤,短发是睡前才洗过的,散发着茉莉香,他双眼紧闭,面色白中泛青,床头柜上是打开喝空的盐水瓶,指尖拿着那朵手工绢花,怀里放着一封信。
陈子轻抖着手打开了信封,是一手漂亮的瘦金体。
致我的轻轻
我这一生不够长,不够绚烂,我被执念所困,我与鬼魂为舞,浑浑噩噩疯疯癫癫分不清何年何月,直到遇见了你。
自此,我分清了年月,我的世界得以明亮,感恩命运对我的眷顾。
但是命运没有永远眷顾我。
我经历过愤怒,茫然,无力,绝望,崩溃,我坐在井边抽着烟骂命运不公,我不想哭,可是我控制不住,我不敢让你看见。
我知道你马上就要离开我了,我不能看着你离开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自己先走。
我不守信用,违背了对你的承诺,我是个懦夫。
轻轻,我们来生会再见吗
会的吧。
你说我们攒的大善大德,下辈子能用上。
所以我们来生会再见的。
轻轻,我们来生一定要再见。
但愿那是你的时代,同性恋人可以在街上拉手的时代。
我走了。
我们,来生再见。
我爱你。
1993年初夏,宗怀棠绝笔。
陈子轻哭笑不得“这下好了,我不用担心我走了以后,你过不好了。”
宗怀棠安静地躺着。
陈子轻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就快速拉起他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长久地没有动弹。
检测到宿主的情感波动出现异常,超出传送到下一个世界的安全数值,无法进行传送。
一,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