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分外伤心。
回去三小姐院落后,月奴也木木然,十分呆滞。
若非她是剑不是人,若非她不会哭,月奴如此大受打击,便应啜泣连连才是。
缇婴不管她。
缇婴尚恼怒她不知分寸对沈二动手,差点将关系闹僵。
缇婴自行修炼一会儿,爬上床睡觉。
她心烦意乱,一会儿想到再也见不到的师兄,一会儿想到沈二白日时从廊下款款朝她走来的那一幕。
那样的走路气派莫非十分常见
只是因她总跟在师兄身边,她没有见过太多男子,便会混淆。沈二那种恶心的怪物,怎能与师兄相提并论。
可缇婴又落落地想着不能将沈二看作恶心的怪物。
万一、万一师兄在秽鬼林中,如他自己的意,也变成了那种怪物呢
成为秽鬼,成为无支秽,千难万难。
可江雪禾一身仙骨,又有那般惨然的经历,他简直是成为秽鬼的最好资质了
然而师兄生前被黥人咒所困,死后又要与恶意为伍,他明明是仙人,却混得如此惨这全都是为了她。
可是、可是她又没有要他为了她如何。
这正是他最可恶的地方
他永远对她太好。
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他给的爱,却实在太多了,多的她无以为报,满心凄然。
他实在是这世间最深情、最无情、最可怕、最讨厌的人。
大约是沈二勾起了缇婴对江雪禾的怀念,她侧卧在榻上,忍不住淅淅沥沥掉起了眼泪。
平时她哭泣总是雷声巨大,此时这般默默地流泪,竟让认识她的人察觉不到。
月奴声音爬上榻“小婴”
月奴愣了一愣。
她爬进床内侧,才发现缇婴在哭。
枕巾湿了大半,少女睫毛黏糊眼睛湿润,颊畔红一道白一道,十分可怜。
缇婴狠狠瞪她一眼。
缇婴恼怒地用手背擦干眼泪,倔强强硬,呛月奴“干嘛”
月奴静了片刻。
在小婴的泪水中,她发觉自己的任性,实在卑微得不值一提。
月奴道歉“对不起,我白日不该对沈二动手。我当时没忍住我只要感知到秽息,会本能生出杀念。我现在知道我当时鲁莽了,差点连累你。如果他是厉害的无支秽,你我可能都对付不了,我差点害死你,是我不好。”
缇婴板着脸“你要知道,沈家这古宅,离秽鬼林太近了。出现在这里的无支秽,很有可能是从秽鬼林逃跑出来的。这样的无支秽,可比你在玉京门常年帮着压制的那几个无支秽厉害多了。说不定比起玉京门的秽鬼王也不枉多让。
“我来猎魔试有我的目的,我是不会为了杀无支秽,以性命相博的。”
月奴“可是杀无支秽,是修士应该
做的。秽鬼危害人间,你不在乎吗
缇婴垂下眼皮。
缇婴说我要我师兄活着。
缇婴低着眼睛,轻声“我师兄活着,我才愿意做好人。我师兄若是死了,我没有心情帮别人。”
月奴“若江师兄成了无支秽,危害世间,你就要帮着作恶吗”
缇婴本想回答“有何不可”。
但话到口边,她顿了一顿。
她想起自己前世的堕魔,想到江雪禾为了引导她付出的代价,想到江雪禾身负黥人咒、都还坚持教导她为善
他是有情天道啊。
她岂可一直辜负他,一直让他辛苦作废
缇婴低垂着眼,很久很久,她小声回答“只要师兄活着,我可以修仙,可以护世,可以保护所有人,可以灭那个那个欺负他的坏蛋。”
怕被感知,她含糊掠过,不提“无情天道”。
月奴说“那么小婴,你已经修出元神了,接下来,你就要决定你到底修成什么样的仙了我主人说,修道先修心。小婴,你的道心是什么”
缇婴“我没有。”
月奴“那你就要从现在开始想,开始炼了。别辜负你师兄。”
缇婴轻轻“嗯”一声。
她心情缓和了,才问月奴“你爬上床,是想与我说什么让我帮你杀沈二吗我要找我师兄,我不会帮你的。”
月奴“我想让你帮忙试探,他如今是进来试炼的弟子,还是已经被夺舍,成为了无支秽,或者,他有没有一丝可能,还有原来的神智我想驱赶无支秽,让真正的沈二回来。”
月奴低着头“我的主人,不应该是无支秽。他高洁傲然,如月如华他不能是那种脏污的为祸世间的怪物。”
缇婴默然片刻。
她此时警惕沈二,不愿帮月奴试探。可是月奴又很可怜一把毕生以除秽为己任的剑,如何背叛自己一生的信仰,否认自己的存在呢
沈行川,她师父身上存在的秘密,很可能伤到月奴吧。
缇婴想了想,道“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