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抬眸看向靠着树干半坐在地上的太子,只一眼,他便明白了些什么。
褚曣始终都看着魏姩。
看她从恐惧,到麻木,再到平静。
齐云涵有整个齐家作为后盾,不必碰触肮脏,不必手染鲜血,自有人替她去做,可魏姩没有,他是会救她,可他总有疏忽,总有不在场的时候。
若天下安宁,他有把握将她护在羽翼下,让她和齐云涵那样,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可很显然现在并不安宁,说不得哪一天就要再起战事,她若不快速成长,这样的危险还会发生第二次,第次,无数次。
也或许不用很多次,只需要再一次她就会丢了性命,或许某天他从战场上回来,她人就能没了。
她必须成长,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况且他说过,他喜欢她,就要让她跟他一样。
一样疯癫狷狂,一样睚眦必报,一样手染敌国鲜血,一样让人闻风丧胆
现在,只是开始。
魏姩拔出匕首,带出一串血迹,她站起身,缓缓看向储曣,红唇轻启,声音平稳“他们现在,都死了。”
褚曣笑了笑,闭上眼再次靠了回去。
他确实有些乏,需休整体力应对下一波刺杀。
魏姩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久久不动。
直到手被人轻轻拉起,她才挪回视线,垂眸便见齐云涵用帕子在替她擦手上的血迹。
明明女孩子吓的唇不停在打颤,却努力微笑,轻声同她道“没事了,姩姩。”
魏姩手中匕首掉落,她紧紧抱住齐云涵。
她没再哭,只是闭上眼紧紧抱着她。
她此时此刻,很需要这样一个怀抱。
她知道褚曣并非失了准头,他只是想让她去做这件事,让她亲手杀了他们。
至于缘由,她大约明白。
他不是故意折磨她,而是对她的一种历练。
想要在虎狼中斡旋,心就要狠
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如今他又手把手教了她。
她领这份情。
过往十六年,所有人都教她怎么讨人欢心,怎么忍气吞声,怎么乖巧懂事,只有褚曣,在教她反击,教她成长。
还有,他信任她。
从落崖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是她雇凶杀齐云涵,即便是对她的试探,也没有将她当成凶手。
虽然这份救赎很另类,很血腥,但她很知足,也很感激。
之后的刺杀接踵而至,褚曣提着弯刀杀出一条血路,但每一个人他都留了一口气,无需他再开口,魏姩就默默地补上致命一击。
慢慢地,林间已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可厮杀还未停止。
他们的兵器已不再都是弯刀,有长剑,也有北阆的刀。
魏姩有一瞬的凝滞。
褚曣以为她对自己国人下不去手,遂冷声道“你不杀他们,死的就是你。”
“今日有孤挡在你身前,来日,你身边无人,只有等死”
魏姩干脆利落的将匕首刺了进去。
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并非下不去手,她只是在想,为什么
太子保护北阆被敌国追杀,各有各的立场,虽然可恨,却无法谴责,但是被太子保护的北阆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四年前没有太子西雩一战,北阆或已覆灭,或已俯首称臣,他即便不好相与,性子难缠些,可也确确实实保护了北阆子民,他们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来刺杀他。
匕首在人心间狠狠一转,昏迷中的人发出一声痛呼才落了气。
褚曣回头瞧见女子眼底的戾气,眼中闪过一丝异光。
他该说自己教导有方,还是她天赋异禀
日头渐落,四个人歪歪捏捏躺在河边,看着被夕阳染红了的半边天。
经过几乎不间断的厮杀,再是内力深厚也承受不住,况且褚曣宋淮本就受了伤;魏姩齐云涵为了不拖后腿,一路咬着牙跟着跑了一天,此时也累的浑身脱力了。
最后那轮战斗结束后,几人也就顾不得什么仪态,洁癖了,全部都躺在了河边的鹅卵石上。
“他们是不是要等孤死透了才会来”褚曣无力道。
宋淮默了默“属下失职。”
“人是孤教的,该孤自己受。”褚曣长长一叹。
“咕噜。”
突然,一声异响打断了二人。
周围安静了几息后,齐云涵小小声心虚道“抱歉。”
一整日了,除了早上啃的那一条鱼,他们都还没有吃过饭,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但刺客绵延不绝,她不敢吭声,此时得到短暂的喘息,肚子就开始叫唤。
褚曣没开口,宋淮就自觉的起身去河里捞鱼。
几个人狼吞虎咽的啃完鱼,褚曣面无表情的躺了回去“孤这辈子都不想吃鱼了。”
魏姩在河边洗净手,望向远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