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拼凑而成的虚伪盔甲轰然散落,露出其下身着布衣的身体。
恶魔叹息了一声。
“是的。”他承认了。
心中的绝望与痛苦无从发泄,但他却只是坐在原地,安静地回答。
“我杀了你,我吸了你的血,堕落成了一个恶魔。但我心中已经再无快感,荷鲁斯。在过去的一万年中,我无数次地品鉴过那次记忆,可它们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了。”
“时至今日,我只想恳请你的原谅。求你了,兄弟,只要这一次,只要你能原谅我”
“不”
牧狼神咆孝着冲了过来。然后,一抹黑影一闪即逝,他的心脏在霎时间被刺穿,鲜血潺潺流出,生机快速消逝。一如一万年前一般,恶魔抱着他兄弟的尸体,在怀中轻轻地摇晃。一对残破的漆黑羽翼于他背后扬起,轻轻扇动。
再一次。
他再一次杀了他。
他仅有的理智已经无数次地提醒过他自己,你所奢求的原谅是水中花,镜中月。是不可触碰之物,此等奢求完全不可能实现。
你亲手杀了他,残忍的谋杀,并在他生机未逝前吸干了他的血。荷鲁斯是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的,不仅于此,他还能感受到你的狂喜所以他恨你,恨到极点,他已经不会再爱你了。
恶魔缓慢地点了点头,没有去触碰那些流出的鲜血。纵使他这具身体的本能正在尖叫也是如此,獠牙探出唇齿之间,而他却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他不会再爱我。”
“但我仍要一试。”
抱着尸体,望着他愤怒的脸,恶魔闭上眼,将怀中的兄弟越抱越紧。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将尸体轻轻地放在了地上,随后,走出了这间残破的房间。
破败的宫殿内有一千万个这样的房间,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荷鲁斯。其中一些已经死去,其中一些还活着。如果他选择一间推门进入,那么,他们便会拥有自我的意识。
接下来,恶魔会下一盘棋。接下来,荷鲁斯会在短暂的快乐过后察觉到不对。接下来,荷鲁斯会憎恨地看着他,这种眼神无数次地令他心碎。接下来
接下来。
荷鲁斯会冲过来,试着杀死他。
他恨我。恶魔安静地想。是的,他恨我。理所应当,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恨呢
恶魔叹了口气,走出宫殿。短暂的清醒时光是难得的,在这一万年间,他已经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欢愉王子亲自收走了它。恶魔知道,这或许便是她想看见的。
他的痛苦挣扎,是她的一种趣味观赏。
不仅如此,在这一万年里的大部分时间内,他会不间断地陷入幻象。
它们真实无比,在那幻象之中,他是始终忠诚的巴尔天使,他的军团未曾堕落,他的儿子们是高洁且勇勐的无暇战士。他也未曾亲手弑杀血亲实际上,恰恰相反,在那幻象之中,他与荷鲁斯的位置对调了。
在幻象中,荷鲁斯杀死了他。
每当这个幻象进行到最后关头,他便会醒来。无论这个幻象进行过多少次,恶魔始终都会在醒来的那一刻饱含痛苦地尖叫。然后继续轮回,继续沉沦。
“吾主”
阿兹凯隆站在废墟远端,喊着一个对他而言已经再无意义的称呼“您还好吗”
“目前来说,我还能够和你正常交谈。”恶魔转过头去,嘴角微动,扯出了一个微笑。“很高兴看见你还未抛弃我。”
“我不会的,吾主。”
阿兹凯隆坚定地回答,却并未靠近。恶魔也没有对此说些什么,这是他的诸多疯癫命令中的一个。
他不愿意再让任何人靠近他了,哪怕是阿兹凯隆也是如此。
他已经众叛亲离,他的军团和儿子们抛弃了他,在恐惧之眼中各自为战,吸食着数不尽的鲜血。他对此悲哀,却无能为力。阿兹凯隆与魔血卫队是他仅剩的儿子,他们毫无保留地爱着他,接受他的一切。但是,恶魔宁愿他们也一齐离他远去。
如果他们要抛弃他,那就让他们走吧。我已经不配再得到他们的爱戴了,我是个罪人,亲手拉着他们成了如今的模样。
“卫队近来可好”恶魔温和地问。
“他们正在巡逻,吾主,以防再有愚昧之徒前来打扰您。”
“打扰”
阿兹凯隆的回答谦卑无比,恶魔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在废墟中回荡着,带起阵阵凄凉的回音:“很高兴你使用这个正常的词汇来形容这件事阿兹凯隆,多谢你们还爱我。”
与父亲一同堕落至此,却仍旧无怨无悔的前圣血卫队指挥官沉默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回去吧。”他那恶魔般的父亲挥动了一下修长的手臂。“我感觉到了风暴即将迫近,我很快便将再次陷入幻象里。在此期间务必不要靠近我,明白吗”
“我知晓,吾主。”
“也不要再想着使我提早清醒了那是沙历士的力量在作弄我,我已经成了她的玩物,但你们还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