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裴钱,走了。”
裴钱想起之前竹楼二楼,师父的那场“问拳”,她就不再犹豫。
老真人笑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那就好好领教一下飞升境巅峰剑修的三把本命飞剑,以及一位末代隐官的剑术高低和止境武夫的拳头轻重
大不了打不过就跑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小陌以心声与那位老真人密语道“事先说好,是与我分胜负,还是分生死”
这一次,小陌都没有与自家公子打招呼,就没打算商议此事。
只是眼前这位老真人,好像受了不轻的伤势,道心不全。
只要真的打起来,小陌绝对不会让自家公子参与其中。
答应过那位剑术传道者和文圣先生的事情,自己必须做到。
就在此刻,一个风尘仆仆赶来的白衣少年,弯腰大口喘气,站在那座山神祠庙的屋顶,怒道“姓梁的,你是不是疯了你这趟桐叶洲之行,自己打不过那个谁谁,就把气撒到我先生头上了”
老真人转头望向那个匆匆赶路的崔东山,没道理啊,自己早已事先遮蔽天机,不该被这个小王八蛋堵门的。
陈平安闻言愣了一下。
崔东山被气得不轻,“那个狗屁答案,还需要问吗但凡你这个老家伙好好说话,我家先生至于沉默不言”
原来早些年,这位辈分极高、道龄极长的老真人,既没有开宗立派,也不曾收徒开枝散叶,只是千年复千年,独自一人,幽居山中,直到心生感应,才静极思动,开始下山,加上很多年前的一份香火情,才受邀担任龙虎山的外姓大天师,而赵天籁那个孩子,当时是因为担心那个叫张山峰的年轻人,会因为“世袭罔替”外姓天师头衔,会拔苗助长,反而不利于年轻人的大道修行,就婉拒了火龙真人的那个建议。况且龙虎山在那场乱世当中,也确实需要一个比较能打、可以“拿来就用”的外姓人。
不管如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只好硬着头皮远游至此,早作谋划。结果嘛,很不如何了,简直就是毫无建树,臊得慌,这不就躲在这边不敢返回中土神洲、尤其是龙虎山了,当然,他也确实需要养伤,以至于最近百年,不得不认命了,宜静不宜动。
他曾是一位龙虎山老天师的挚友,双方曾经一同跟着礼圣远游天外。
只是去时两人结伴,并肩作战,不曾想归途只剩一人。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说来可笑,这次出山再来桐叶洲潜伏,刺杀某人不成,都未能让对方跌一境半境的,自己还受了重伤,彻底没了那个跻身十四境的念头,就只好留在桐叶洲这边修养几年,再返回家乡。
这位龙虎山外姓大天师刺杀之人,正是蛮荒天下的那个文海周密
老真人转头问道“答案是”
陈平安说道“是人性。”
“是了。”
老真人喟叹一声,然后沉声重复二字,“是了”
那个酿下大错的玉芝岗女子祖师,在某一刻的恻隐之心,是不可以完全无视的。不是说这份人性,可以弥补过错,当然远远弥补不了,甚至需要后世人不断拿来警醒自己,遇到类似情况,切莫重蹈覆辙,可唯一的问题在于,局外人,旁观者,如果忽略了那个一瞬间的人心光彩,对于任何一位有望登顶、甚至是登天的山巅修士而言,亦有可能是未来的一场人间大劫难。
否则老真人还真不至于如此“刁难”一个老秀才的关门弟子。
若是一般的不顺眼,大不了不看就是了。
归根结底,是怕那个万一。
比如就像邹子所担心的,人间出现了一位十五境剑修
再万一此人,其实早已非人
万一的万一,甚至此人始终不自知
老真人气势浑然一变,再次正色问道“陈平安,那贫道可就又要倚老卖老,明知故问了,如何看待你我脚下这座桐叶洲”
陈平安没有任何犹豫,答道“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
老真人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跟贫道想到一块去了,一模一样的内容,竟然一字不差。”
崔东山一屁股坐在屋顶,拍了拍自己脸颊,气笑道“姓梁的,我问你一个更简单的问题,这玩意儿叫啥”
陈平安瞪眼道“怎么跟前辈说话的。”
崔东山立即跳下屋顶,踮脚为老真人揉肩,“梁老天师,咱哥俩不如趁着赵天籁不在龙虎山,咱俩干一票大的,比如帮你摘掉外姓一说”
老真人吓了一大跳,“小王八蛋,别胡说八道。”
老真人再招手道“陈山主,来来来,拉上崔老弟,一起喝个酒,贫道得与你赔个罪,再压压惊。”
陈平安让小陌将裴钱和曹晴朗喊回来,再走向门口那边,陪着老真人一起坐在台阶上。
小陌跟崔东山坐在一旁。
老真人使劲晃了晃酒葫芦,收入袖中,不凑巧,竟然没酒了。
陈平安只得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