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开始絮絮叨叨,仿佛是见势不妙,就转为拉家常套近乎。
“我辈修士,出门在外,想要活得久混得开,与人为善是第一要务,一味打打杀杀,有伤天和不说,处处不饶人,即是不饶己,白白将一条阳光大道走成独木桥,何苦来哉。”
“陈山主的下宗选址,如今算是已经落定了,下宗可有名称要是暂时没有,贫道可以帮忙。”
“实不相瞒,取名一事,贫道还算小有学问,比这身道法可要高多了。”
陈平安耐心极好,听着这位山巅前辈东拉西扯的闲聊。
只是一掌手心抵住行山杖,一手握拳在腹部。
紫衣道士冷不丁问了个离题万里的问题,“不知陈山主,是如何看待玉芝岗那位女修的所作所为”
陈平安说道“师门覆灭的罪魁祸首,于自己宗门,于家乡桐叶洲,于浩然天下,皆是大过错。”
“然后不会没了然后或者但是吧”
紫衣道士笑问道“老秀才倾囊相授,悉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不能没有下文,是也不是”
陈平安原本欲言又止,最终默不作声。
紫衣道士摇摇头,挥手道“下山去吧。”
一语双关。
可惜了先前的那个“所幸”。
老秀才就收了这么个关门弟子
剑气长城的老大剑仙,就让这这么个人当那隐官偏偏放着愁苗不用
怎的,是你陈清都相中了这个年轻人背后的那个存在
什么时候陈清都和剑气长城,都需要如此市侩了
紫衣道人都要担心,自己再多看年轻人几眼,就要忍不住先问剑一场了。
坐回台阶,紫衣道人重新摸出那只小巧酒葫芦,抿了一口,说道“陈平安,你也不用多想,我在这边等的人,不是你,是你的一个朋友。只不过你交朋友,运气好,对方那个,他结交朋友的眼光,只能算是一般吧。”
陈平安转过头,问道“是在等张山峰”
紫衣道人呵呵笑道“到底是个聪明人呐。”
然后自己这边,也无什么然后了。
陈平安转过身,收起行山杖放入咫尺物中,作揖行礼,“晚辈见过梁天师。”
龙虎山天师府,黄紫贵人都姓赵。
自古只有一人是例外,那就是龙虎山的外姓大天师,比如上一任的趴地峰火龙真人。
紫衣道士面无表情,置若罔闻。
这位返璞归真、驻颜有术的老真人,唯有叹息一声,这次出山,从头到尾,无趣至极,今天也不例外。
老真人摇头不已,可怜绣虎,可悲齐静春,可惜文圣一脉了。
紫衣道士看了眼地面,轻轻跺脚,叹息一声,不得不拗着性子和脾气,开口与那个年轻人多说一句,“好好经营下宗,不说什么为了你们文圣一脉,更不谈什么浩然天下了,就算为你自己好了。”
陈平安背对着那位自己只知道姓梁的龙虎山外姓大天师,点点头,继续下山。
小陌脸色铁青。
曹晴朗与这位喜烛前辈轻轻摇头,示意没事。
其实那位坐在台阶上的老真人,原本还想问一问,会问那个陈平安,你是如何看待这个桐叶洲的
不过前提是对方回答出第一个问题。
一场仗打下来,虽然赢了,浩然天下的代价,不可谓不惨重,相当于四个半洲的半壁江山,破烂不堪,惨不忍睹。
可是扶摇洲,输得脊梁挺直,就算是金甲洲,即便有个背叛浩然的飞升境大修士完颜老景,在山上口碑一样不错。
南婆娑洲还有个陈淳安,此外一洲山河,尤其是沿海战线,其实打得不差的。
唯独这座桐叶洲,山上山下,人性人心,好像皆不堪入目至极。
一洲之地,侥幸不曾彻底山河陆沉,却已庭户无人,山河大地,如一只野鬼夜坐故园,更显得孤苦伶仃。
老真人揉了揉下巴,看着那个缓缓下山去的青衫背影,再看了眼天幕,想起一事,“为何不取回那位托月山大祖首徒的头颅”
陈平安以心声答道“他是剑修。”
老真人咦了一声,笑问道“好铺垫,妙极,莫不是正是为了应付类似的问题这等沽名钓誉的手段,真是出神入化。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还是说老秀才教得好”
陈平安转头说道“以晚辈身份,最后提醒前辈一句,差不多点就得了。”
老真人啧啧道“呦呵,原来还是个有点脾气的年轻人,怎么,终于不再当那伪君子,这算不算露出马脚了还是深谋远虑,已经开始担心我会四处传话,说你这个读书人,城府深重,见着了个龙虎山的外姓大天师,死活不敢还嘴半句所以必须临时补救,借机跟我装装样子”
层层递进,句句诛心。
陈平安转过身,看着那个老真人,与裴钱和曹晴朗说道“你们马上御风离开,越远越好。”
裴钱有些犹豫。
曹晴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