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虽年老糊涂, 在金钱之事上倒还有几分脑子，闻言道，“这两口子, 莫不是拿了宝玉媳妇的陪嫁罢真是拉的下脸, 我们贾家还用上媳妇的陪嫁了”

若是王熙凤在这里，只怕少不得翻上几个白眼和贾赦吵起来了，前世王熙凤管家可没少贴自己的嫁妆银子进去, 三两日的当嫁妆，偏还要强不敢叫人知道，谁知这帮人，倒是冠冕堂皇还全然不知得紧。

只可惜在这里的是贾茂，自小在贾家也没受过什么苦楚, 王熙凤、贾琏这一世也早做打算颇有筹谋, 自然不会让这个长子吃苦, 确乎也是没见过贾家人这样的德行, 想了想，迟疑道，“宝一婶子的嫁妆里，一般会用松鹤延年的纹饰吗”

闻言贾赦也沉默下来，这松鹤延年的图样若是大一些的屏风或是摆件, 兴许当真是哪年哪月送给贾政夫妇或是当年贾母的贺礼, 可是炕屏却是不上不下的。

贾茂又扫了两眼那些物事, 指着一赤金嵌八宝的如意道，“这个我仿佛在甄家见过。”

贾赦心中也渐渐涌起一抹不祥之感，道，“怎么还扯上甄家了，甄家不是老早就完蛋了不对, 这个如意的成色，虽然旧了，做过似乎有些太好了。”贾赦本也是极好古董收藏的人，又在国公府里过了一辈子，见多了从前贾代善打仗带回来和先皇赏赐下来的好东西，不细看还好，仔细一看就发觉不对起来，寻常官家也有作如意的，只是做得不如宫里的多，这样的工艺在寻常官宦人家里实在不算多见。

贾茂上前提起那个赤金八宝的如意，翻了过来，看了看侧面一副小字，脸色阴沉下来，指给贾赦道，“是甄家的，而且还是御赐的东西。”

贾赦定神一看，果见上头写着敕造字样，又见是甄家老太太从前过寿时赐下来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这御赐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贾茂瞅了瞅贾赦阴暗的脸色，小声道，“我倒是听妈说过一个传闻，据说之前甄家和史家出事儿的时候，有仆妇给一太太房里送过几个箱笼。”

贾赦立时惊叫起来，“收受犯官财务你妈早知道了居然都不说”

贾茂见贾赦的模样，反倒有些意外，道，“只是传闻，仿佛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拿不准，从前也没见过这些东西。好像是抬到荣禧堂来的，祖父不知道”

贾赦面色憔悴下来，道，“我看上头也没骂错，我这家主确乎做得和个傻子似的。”

贾茂忙安慰道，“祖父说的哪里的话，当初也不过有几分传言罢了，这样的重罪，料想妈当年也不敢信他们真的敢收，又没个证据的事儿。”

贾赦撇撇嘴，道，“得了吧，旁人也就罢了，你那个妈，人精中的尖儿，她能说出来的传闻，没个准她就不会说真真他们王家，一家子没一个省油的灯。”

贾茂摸了摸鼻子，王熙凤处心积虑都是为了他们兄弟姐妹三个，王家如今还活着的人，几乎就没两个王熙凤待见的人，虽说贾赦在骂他的舅家，但是介于王熙凤的态度，贾茂也无话可说，何况这事儿本也是王熙凤打了包票告知他的，原就是摆明了和他说过要给一房一个教训，只是没想到一房竟然真的不用怎么试探，便大喇喇的露出这样的破绽。

贾赦虽说深恨一房，但是对贾家的家主心态已然根深蒂固，他固然不想看一房好过，但是若想像王熙凤那般狠心却也做不到，贾茂心知王熙凤的打算，自然瞒着贾茂。只暗暗试探道，“这些东西，咱们总不能真拿出去，不然就是我们的罪状了。要不别打开了，只用封条原样封回去。如今咱们家还没过孝期呢，摆太鲜艳了也不好。这样日后若是查到，还有个解释的余地。”

贾赦想了想，咬牙道，“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贾茂安慰道，“实在是这个时候再闹起来，大家都没好处，那时候祖父又是个治家不严之罪。何况咱们家事儿方才了了，再闹出来，上头那里岂不是火上浇油。”

贾赦恨恨道，“这种事情，就老一和宝玉那个脑子，必然是想不出来的，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老一家的主意。便是闹起来又如何老一可不见得还忍得住不休了她”

贾茂提醒道，“祖父，娘娘便是礼佛不出来了，也还是娘娘。”

提及元春，贾赦又萎靡了下来，贾家一房如今宝玉受了罪，贾环不像样，贾兰虽说出息到底还没科举出头，探春又远嫁，到底都没什么妨碍，偏有个元春，如今已经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谁也得罪不得。虽按贾赦的想头，元春封妃，贾家并未得到什么好处，但是这次贾家没被重判，兴许也有几分元春和小皇子的缘故。如今小皇子虽不在元春身边养着，玉碟生母却还没改，皇家哪里容得皇子母家亲缘一脉有污点，便是处置了，只怕大房也落不得一个好。

贾茂道，“不如先修书一封告诉父亲、母亲吧，总要大家心里有个数才好。”

贾赦摆摆手，道，“你自己处置罢，我是管不了也管不得了。”

待得王熙凤接到消息，却是毫不意外，抖了抖手里的信纸，冷笑道，“果然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蠢，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