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看着屋外的树荫, 叹道,“当初哪里想得到会闹到如此地步,在园子里头每日吃吃玩玩的, 现下散的散, 倒的倒,也就书信有几分往来, 真好真坏又有谁知道。”
绯绣这时候又变成了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模样, 湘云道,“我现在是看清袭人了,你想个法子,给翠缕透个信去, 叫她想法子替我打听打听宝玉。”
绯绣闻言皱紧了眉, 湘云忙道, “我不是不听你们的, 只是到底放心不下,如今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外头的事情全然不知道, 总是左一言右一语的 ,我心里不安得很。若是真是拿不出来了,我是贾家妇, 哪里又能撇清。”
绯绣闻言知她到底对宝玉情分难以消解, 也不再劝,只道, “我想想法子,只是翠缕近日里来招了太太的眼,虽说太太还顾不上,只是多了我怕她和她那口子招了麻烦。”
湘云闻言沉默片刻, 才道,“是我不好,还累得你们这样奔波,若是不好,便让她顾着自己就好,到底有哥儿、姐儿在,太太也不会真把我怎么样。”
绯绣是当初史鼐夫人给湘云的,虽说向来不争不抢,也不出头,嫁过来后和个木头人似的,实则到底做到史家太太身边大丫鬟的,哪里是真正任人欺凌的主。不过是知道湘云心有偏向,这才少有出头,宝玉未出事前,湘云虽时不时被王夫人支使,到底有了一儿一女傍身,王夫人也未做得十分过分。直到宝玉出事后,湘云如今亦是体弱,又常贴补史鼐夫人等人,王夫人一时周转不过来,便寻了这样那样的由头打发袭人来找湘云要钱。
湘云素来把袭人当做亲姐姐一般,二人虽说身份有别,情分却是不一般,只这婚后总受磋磨,且因着宝玉出事,袭人亦是慌了神,不免心里也同王夫人一般想是湘云命不好所害,且王夫人催得急,湘云嫁妆虽丰厚,如今见日子不好过,一双儿女因为自己孕期未养得好亦是总有病症,越发缩手缩脚了。袭人跟了宝玉,眼里全心全意便只有一个宝玉,见湘云如此,亦觉她不够用心,言语之间亦是越发逼人起来。
湘云见状伤心不已,本就常不好,这一折腾还真气得背过去病了一场,之前开脸的碧痕素来也是仰仗袭人马首是瞻,湘云娘家败了,王夫人不再待见,自然也不敢亲近帮衬湘云。这时绯绣才显了出来。
绯绣不显山不露水,先儿湘云身边翠缕出去后,到底其他人不是年纪尚小,就是贾家的丫鬟,便让绯绣掌着她的嫁妆,绯绣把湘云的嫁妆扣得死死的,袭人再来要,便只拿湘云病了她还逼迫压着她。因着史家出事,湘云的嫁妆银子本就没有多少现银在手里,其余的碎金子银子留了一些日常用,旁的便寻了各样借口,给一双哥儿姐儿打了长命锁等东西。王夫人等人虽逼迫湘云,却不会对这难得的新生儿做什么,待得湘云略好一些,又鼓动湘云寻了旧日姐妹置了一些产业。如黛玉、宝钗等人亦是知道湘云日子过得不好,见她如此,倒也应承下来,打发人替她寻摸一些还不错却又不十分贵的庄子、铺子。
湘云经此一遭,对绯绣倒是刮目相看,又见翠缕嫁后得了消息,亦是放心不下自己,又常来看望且透露一些消息,这才哭了一着,叹念人心。
绯绣作为史家的婢女,虽说知道这世道女子难能撇开夫家的,到底对宝玉并没有什么好感。史家父子俱是在兵营里拼杀过的,虽说生得不如宝玉那般,却是英气十足,且绯绣是史鼐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为人行事本就更偏向史鼐夫人的喜好,对宝玉这样在脂粉堆里长大不求“上进”的主子实在看不上,偏宝玉虽能撩拨女孩子,却没什么担当,绯绣面容不过清秀,又不如何说话,倒也没怎么被他注意到,亦是过了那容易心动的年纪,便越发看宝玉不上了。到湘云生了孩子,绯绣愈发只把两个孩子当主子。
湘云被绯绣说了两次,心中知道她是好心,心下亦是悲凉,难得最后守在身边一心一意为自己利益考虑的,竟然是自己从未注意甚至觉得是史鼐夫人监视自己有所不喜的绯绣。
袭人离开,便去寻了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听完,道,“我瞧着,奶奶这是不想救宝二爷,只想带着哥儿姐儿过日子了。”
袭人迟疑道,“我瞧着倒不是,只怕是不信我了罢了。只我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回太太。奶奶那里不好逼迫太过,偏我又没完成太太的话儿。”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哪里不知道王夫人的想法,只是如今贾赦闹了起来,贾赦本就是个混不吝的人,如今又在气头上,王夫人这次典当东西,大多都是走的自己的女婿冷子兴的路子,若是一时来不及,贾赦混闹起来,再翻出旧账,自己家又要着罪,如今周瑞又在外头奔走打听宝玉的事儿,周家从王夫人手里捞钱还嫌不够,哪里愿意自己初血,想了想,道,“不如姨娘明明白白回了太太,太太你也知道,慈悲心肠,必然不会说什么。”
袭人抬眼看她,不由齿冷,王夫人佛口蛇心便是旁人不知,跟了她多年的周瑞家的哪里能不知道周瑞的妹子正是贾政的周姨娘,周瑞夫妻二人过得极好,周姨娘过得可不是什么好日子。周瑞家的起身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