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钏的动静哪里瞒得过里面的人, 王熙凤掀了帘子出来,见去白家的香菱回来了,鸳鸯也没有狠拦, 便知金钏果然是出事了。看了香菱一眼, 香菱上前在她耳边轻声道, “金钏投井了,幸而救了回来。”
王熙凤一挑眉,略清了清嗓子, 便提高了声音对着屋里道, “便是如此, 也不能在这儿哭呀, 惊了老太太、太太可如何是好向太太告个假, 先回去瞧瞧吧。”
果然便见里头袭人出来, 道, “老太太让问怎么了, 是谁在哭有什么委屈倒是说,不可叫瞒着她。”
袭人在这儿,宝玉自然也是在的, 玉钏因着姐姐被宝玉牵连赶了出来已是闷闷不乐许久, 如今听了这消息,后怕之下不免愈发恼火了, 不能对宝玉发脾气,少不得抬头瞪了袭人一眼。袭人见玉钏如此, 便是一愣, 十分不知所以。
王熙凤带着香菱先进去,便走到贾母身边,王夫人皱皱眉, 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在里头哭了起来,可是没规矩。”
王熙凤忙道,“太太可别苛责她了,也是可怜见的。”
见众人皆是看过来,王熙凤道,“不是前儿金钏出去了,平儿说想去看看她,今儿就找我告了假,拉了香菱一道儿去。偏到了那儿,才知道金钏投井了。”
这话不下惊天巨雷,虽说奴才是主人家的物事儿,但是但凡积善行德的慈善人家都不会伤了人命,唯恐被人说不厚道,贾家虽然主子们一时气急,亦有雷霆手段,但是往日里都是慈善人,哪里能听得家里下人因着主子们的事儿去死呢虽王夫人和王熙凤等人知道金钏是因着宝玉的缘故出去的,到底为了宝玉名声着想,对外说的也是金钏摔坏了要紧东西。若让人知道贾家太太,尤其还是贵妃之母,因着一两件物事闹得下人寻死了,外头闲言碎语还不知什么样呢,更怕还牵扯上在宫里的元春。
贾母忙道,“怎么就投井了可救上来没有”
王熙凤抹抹眼角,道,“救是救了上来,还有着气儿,只是这孩子水呛了不少,现在还没缓过来,都守着呢,若是能醒了大好了就好了,若是唉。玉钏才十三四岁呢,刚刚听了一时忍不住便哭了,我的意思呢,虽说在老太太院里不应该这样,到底她也是事出有因,还是别罚了。太太给了她假,叫她回去看看她姐姐罢。若是金钏能好,也少一桩事儿。”
贾母还未如何说话,一旁的宝玉和湘云却是坐不住了。
湘云今儿方来,因着她才定亲,方才在屋里众人对着她便是贺喜不断,直闹得她脸红,许是定了亲人也稳重了些许,便拿了几个绛纹石的戒面来,说要送给几个大丫鬟,方才才知道金钏已是出去了,不过片刻便得知金钏寻短见,金钏活泼,和湘云也算说的到一处,一时便是情急白了脸。
别人不知金钏为何如此,宝玉这个当事人哪里有不知道的,一时也是急了起来。
其他的三春却有几分不知所以,见众人皆是表情凝重,又思及从前金钏的活泼,倒也有几分难过。
贾母见王夫人、宝玉的面上不同以往,也是猜出金钏之事便有隐情,又听闻金钏差一些便没了,她是积福的老人家,如何也不愿家里有逼死丫头的事儿,便道,“叫她回去看看她姐姐罢,再请个好大夫去看看,要没事儿才好。”
话传到了外头,玉钏进来磕头谢恩,又打发人告诉了彩霞来接差事儿,说着便赶着家去了。
宝玉一时心慌,又坐不住,便道,“我也一道儿去瞧瞧。”
王夫人忙道,“你去做什么,还嫌不够添乱的。”
王熙凤劝道,“宝兄弟可别去,她们在那头,便是忙着照顾金钏儿,你去了她们还得分心来看顾你,反倒不好。”
宝玉这才罢了。
贾母问道,“这金钏儿,也是奇了。好好的怎么就投井了”
王夫人抹抹眼角,道,“原是前儿她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生气,打了她一下,撵了她下去。我只说气她两天,还叫她上来。谁知她这么气性大,就投井去了,若是救了过来还好,若有什么不好的,岂不是我的罪过。”
正如前世宝钗在时所劝,这等大家族里若是出了这样的事儿,多是寻个由头说是意外便抹了,王夫人如此于心不安,倒是说明真真是有缘故。这话儿这屋里也没几个人真的听了信了。那金钏便是确乎是个为了丢了面子便投井的糊涂人,也不至于为了摔了一两个东西撵出去寻死,何况王夫人手里要真有这么要紧的东西坏了,众人哪里能半点不知道。
何况,王夫人虽嘴上遮掩了,到底还有个不知轻重的宝玉在,宝玉便叹道,“是我的罪过才是。”
贾母哪里由得宝玉扯上这事儿,便是真有缘故也得抹了,便道,“与你有什么相干,原是她自己想不开。”又对王熙凤道,“既平儿在那头,这事儿你便好生瞧着处置,万不可让人说嘴。”
王熙凤道,“咱们家积善行德,丫头寻死也请了好大夫来看顾,哪有可说嘴的呢。只是我想,到底这金钏儿受不得。便是出来几日,便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