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牛皮制成的鞭子挥打在地面上, 激起一阵尘土,傲慢嚣张的声音不耐烦地随着鞭打声同步而出
“说了多少遍,赶紧交粮不要磨蹭少给老子耍心眼”
罗汴城山应村, 收粮的两个官吏一个一脚踏在倒下的树木上,抖着鞭子满脸不耐,一个撑着胳膊靠在粮车边, 有一搭没一搭地掂着个随手捡来的石块。
挥鞭子的官吏前方站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翁, 正惶恐且颤颤巍巍地给他作揖“我们不敢欺瞒大人,只是实在拿不出缴税的粮食,请大人再宽限些时日吧”
“宽限”那满脸傲慢的官吏抖了抖手中的鞭子, “你们倒是会厚脸皮会顺杆子, 我若是宽限了你们, 上峰问责起来,你们能替我去受罚”
“别以为我不知道,近几年山应村家家户户种土豆,就算天旱了一段时间, 土豆生了些病,除掉这些减产的, 交个粮税”官吏拿眼睛斜睨那老翁, “总还绰绰有余吧”
“大人, 我们地里种的土豆生的可不是一般的病,已经绝收了啊”老翁颤巍巍地弯下腰,希望能博得面前这个官吏一星半点的怜悯,“别说按时交上粮税,我们村里连下一年的口粮都还没着落呢”
“您若是不信”他的腰佝偻地更厉害了,谦卑到低贱,“我这就带您去看看, 行吗”
挥鞭子的官吏犹豫了一瞬,几乎想要抬脚跟着他走一走,看看事实是不是如他说的这般,但很快,这个念头就消失了。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苦衷,是去借也好,求也好,凑也好,粮税必须按时交。”他抖了抖鞭子,乌黑的鞭梢在空中打了一个响亮的鞭花,“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和他废话些什么”靠在粮车上的官吏直起身,“让他们赶紧交粮,这地方又远又偏的,再不抓紧时间,今天天黑都回不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里上下抛着的石块向外一扔,不巧砸在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腿上,那小孩发出一声惨叫,接着被站在他旁边的母亲紧紧地捂住嘴勒在怀里,生怕他的举动引得这两位官差更为不快。
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围在粮车旁、衣衫褴褛的村民们只能一个个上前交了袋子,扔石头的官吏从粮车上拖下一个秤,一袋袋称过去,那称上本就有古怪,称出来的粮食重量偏轻,而官吏一张嘴又惯会“四舍五入”,五斤九两是五斤,六斤二两是六斤,里里外外,便隔了不少的重量。
老翁是知道他们称粮的门道的,放在往年粮食富足的时候,他们就算心痛也不敢做声,权当破财消灾,早早送走这些瘟神。可今年在在所有的粮食都不够吃饭还得交税的时候,这一里一外的差距,就太过沉重了。
眼看着堆起来的粮食已经称了一小半,老翁大着胆子凑过去,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他伸出枯瘦的手在秤上悄悄地拨了一下,悄无声息地取下了那作假的小物件“两位大人辛苦了,要不老朽来帮您称”
称粮的官差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你这把老骨头可别闪了腰”
他们又连续称了几袋粮,拎下来的时候终于感觉到重量不对这手里的三十斤比他们之前称的那三十斤要轻太多了。
他下意识地往作假的位置一看,那个造假的小物件果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想起刚刚老翁莫名其妙挤过来的举动,官差中流泻出怒火。
这种在秤上做手脚的事,官差每个和村子里的人都心照不宣,他收了这么多年粮,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做这样的人
以为没了这杆秤,他就没办法了吗
眼中流血的怒火化成不加掩饰的恶意,随后的称粮出现了名副其实的指鹿为马
称上显示是一百七十二斤五两,他却张口就道“一百七十斤”,直接抹去了零头。
称上显示的是八十九斤六两,他却张口就道“五十斤”,几乎砍半。
他一会儿抹去个零头,一会儿又腰斩,一会儿像看着顺眼似的多报几两,一会儿又随口报一个错到离谱的数字无论他报什么数字,他旁边的另一个官吏都直接记录,半点不听周围村民几乎跪在地上的苦苦哀求。
老翁最初只是想要收粮的官差不再造假,所以才动了那条心照不宣的“规矩”,没想到被发现后造成的后果,竟然比称上有假还要令人难以承受
他颤巍巍地走到官吏前面,扑通一声跪下来,枯裂的嘴唇抖动着,因为难过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赫赫”的气音。
两个官吏过来收粮,也不想闹出人命,那对他们来说太过麻烦,眼看着粮食只剩下寥寥数袋,他脸上挂起一个假笑“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最后十来袋粮食在称上的重量终于恢复了正常,另一个官差记载完后笔一收,册子一合,便打算走人。
“你们三应村还差粮税一千七百二十九斤五两,三日后我们还是到这儿来,你们记得把粮食准备好。”
刚从地上爬起来老翁霎时间愣住,早在官吏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自己私底下称过了,明明离官吏所需的数额只有五百多斤,如今这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