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学大昌,在北京以顾炎武传学,弟子上千,屋舍数百,捐赠的学田就超过千亩。
顺天府甚至愿意给顾炎武办学校,但被其所拒绝,表示不愿意效仿东林旧事。
说白了,就是不想再造就党争,从而断送这门学问的前途。
而在地方上,郑森在吕宋府、黄宗羲在赵国、王夫之在北海,朱之瑜在浙江余姚,方以智在浙江、李题在陕西、直隶容城孙奇逢等,各自宣扬秦学。
但归根结底,其主体思想就是经世致用,反对务虚空谈,提倡农商并举,广征商税,民重君轻,可以说是与东林党反着来。
但每个人在思想细则又有不同,郑森要求重视海贸,减少关税;方以智要求重视几何,西学中用;黄宗羲强调读史,民本为先;孙奇逢则要求慎独,将格物致知和致良知结合。
虽然分为各个派系,但秦学的发展壮大却是无需多言的。
可以说,广大的士林皆认为,秦学取代理学,就如同理学取代玄学,顺理成章。
因为就像是顾炎武所说,秦学本就去从理学中诞生的,大部分的思想不过是升华提炼了,还加了部分心学的内容。
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官方的认可,即科举认同。
这一步极其艰难,甚至顾炎武觉得,自己这一生怕是看不到了。
朱之瑜刚落座不久,忽然有一人脚步迟缓而来。
“咳咳!楚屿,你怎么来了?”
朱之瑜抬眼一瞧,立马惊起,双手拜下:“夏峰先生,您怎么来了?”
“哈哈哈,我本就是直隶人,来一趟北京算的什么?”
孙奇逢哈哈大笑,然后毫无拘束地一屁股坐下。
孙奇逢本是进士出身,因为反对阉党,故而在乡间教学,结庐而居。
崇祯十七年(1644年)明亡后,由于故园被清军圈占,孙奇逢举家南迁至河南辉县。
夏峰村位于辉县苏门山下,紧靠名泉百泉,山清水秀,地僻清幽,故而孙奇逢从此隐居夏峰。
此间清廷多次征诏,甚至以国子监祭酒之职相聘,均遭拒绝,时人尊称其为“征君”。
其以陆象山、王阳明为根本,以慎独为宗旨,以体察认识天理为要务,以日常所用伦常为实际。
故而,他修身苛刻严厉。
在思想上,他将“道问学”与“尊德性”合二为一,最后,总结出了“躬行实践”、“经世载物”的思想。
他认为做学问的,不应是空谈家,应注重实践,重视经世致用。
这般,在北方孙奇逢与顾炎武并称为“孙顾”,又称之为北方二峰,难以越过。
即使与顾炎武并称为北顾南朱的朱之瑜,也不敢放肆。
“今日访友,倒是碰到了朱小友,甚好。”
孙奇逢胡子花白,但精神矍铄,看样子还能再活十来年。
朱之瑜苦笑道:“若知孙老在这,在下岂敢放肆?”
几人相视而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秦学大昌,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是大有好处的。
立功,立言,立德。
立功不好说,几人感觉没什么大功,德行是仁者见仁,但立言却是可以的。
一旦秦学成为官学,那么几人就是勤学的立派宗师,其言行书籍就会成为官学的一部分。
这样一来,像朱子一样流传千古就指日可待了。
这是儒家毕生的追求,谁也逃脱不得。
谈到了秦学,孙奇逢倒是有话讲了,他捋了捋长须道:
“如今士林皆以东林为恶,故而多行反思之举,由此带动了一门学科。”
“训诂学。”
“训诂?”顾炎武与朱之瑜一愣。
所谓“训诂”,也叫“训故”、“故训”、“古训”、“解故”、“解诂”,用通俗的语言解释词义叫“训”;用当代的话解释古代的语言叫“诂”。
平白的解释就是,研究汉魏以前古书中的词义、语法、修辞等。
其特点就是捧古贬今。
无论是文章诗词,都是越古越好。
“训诂学之兴起,莫过于咱们秦学大昌,有些人不悦,故而以两汉、盛唐为宗旨,企图驳斥我之学。”
孙奇逢摇头道:“似乎效仿了两汉之学,我大明就将大兴,故而斗倒咱们的秦学。”
“党同伐异罢了。”顾炎武毫无畏惧道:“当年心学兴起,那些大儒们从朝廷到地方,无不驳斥,抵制,但心学却不断兴盛,直到如今。”
“当年的张江陵,不也是心学传人。思想这东西,是阻断不得的。”
朱之瑜更是毫不避讳道:“孙老,刚才我们二人言语,秦学之盛,在于上,而不在下。”
“朝廷和皇帝支持,底下的大儒们再怎么固执,也无济于事。”
孙奇逢恍然。
吕宋,镇海城。
郑森屹立在城头,迎着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