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小界之中。
此中东南海界,一座岛屿之上,立着一座巍巍大殿。
此殿似金非金,似铜非铜,其形貌乃是仿越衡宗九转殿规制,正是界域之中用以会客之处。既气派不凡,又与归无咎、秦梦霖、姜敏仪、黄希音各自之洞府宫室相距甚远,两不相涉。
小界之用,逐渐形成了这“内外两分”之制度,全数交于黄采薇、孔凌等人打理,倒也甚为相宜。
今日晌午时分,殿中二人分宾主而坐,促膝而谈,言笑晏晏;新异蔬果依次呈上,杯盏之中隐见水汽蒸腾。
主人自然是归无咎。而所待之客,气度甚是不凡,身着一身简约青袍,头发本是乌黑,却由上而下渐渐转为雪白,气度磊落疏宕之中隐见三分厚重。而那一身以我为主、颠倒内外之气象,分明是近道层次。
来人正是归无咎最早结识的几位天玄上真之一,甘堂宗权上真。
隐宗合一之后,四位人劫道尊自然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诸般要事,大都是托付与几位堪称骨干的天玄上真来做。最初数十载,顾及上下相宜、如臂使指之便,承担职责最重的,多是姚纯、孤邑、路艰、越湘四位上真,此四人是道尊嫡传,方便处一眼可见。
但百余载以来,地脉传送阵与开元界汇通,各地脉数百天玄上真之间交游非少。各自道行深浅虚实,亦渐渐明朗。正传之外,其余功行卓著之辈,亦渐渐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有五七人,威望地位足堪于姚纯、孤邑等四人分庭抗礼。
只是就权上真而言,因他荀申之师的特殊身份,与另外五六人又有不同。
此时,闲叙一阵之后,权上真饮了一杯茶,抬首望了归无咎一眼,竟不由自主地一个恍惚。
诸天玄上真与归无咎等人平辈相称,本来不过是遥尊其将来潜力而已;但是权上真与归无咎叙话一阵,却隐然生出一丝幻觉
好似就在此时此刻,排除规模上的悬殊不提,单单就气象层次而言,面前这人已是一位“同道”。强名之,差可名为“小近道境”的存在。这不由令权上真啧啧称奇。
权上真功行虽精,但是对于归无咎四典汇通、彻上彻下之所得,以及真幻间的奇妙履历,终究不能彻底看穿。
归无咎只是微笑不语。
片刻之后,权上真回过神来,微一沉吟,似乎便有感慨之言发出。
归无咎不着痕迹的截住话头,笑言道“权上真光临寒舍,自然不止是为了饮酒叙话来了。有何见教,但请直言无妨。”
权上真一怔,旋即从容道“三载以前,自权某替下了越湘上真的理外差事,便专门务与于圣教祖庭的联络交通。如今当务之急的要务,除了第二次清浊玄象之争的布局,更有何事”
“辅界斗法章程,圣教一方忽而提出一道意见。权某问诸道尊之后,最终芈道尊言道,还是由你来拿主意。”
归无咎闻之,诧异道“主界之争我方已然做出了让步。早已议定,辅界之章程全由我方主导。莫非圣教一方食言而肥不成”
权上真微微摇头,笑言道“只是一道建言而已。圣教一方言明,若是不愿接受,就当一切休提。我方可以另立文章,彼辈受之无拒。”
归无咎缓缓点头。
权上真抬首一望,沉吟良久,才道“也不知这主意是谁人提出的这倒是个趣人。权某若是自中立的立场上看,亦不得不承认,此建议对于真正道心坚凝之人,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尤其是点题的那八个字,权某思之,也难说全不动容。”
归无咎心中微微一动,道“哪八个字”
权上真抬起头来,喟然道“倾力一搏,两两无憾。”
归无咎双目一亮。
但权上真话锋一转,又道“当然,是否接下,终究要以大局庙算之胜数多寡而定。如今这决定之权,就在你身上。”
话音方落,权上真自袖中掏出了一物。
此物四四方方,似乎是一件木制棋盘,河界分明。
彼此两端,皆有一十八枚“棋子”,例分黑白,一字排列。
其实盘上之物说是“棋子”颇为勉强。因其上并未刻印字迹,况且其形貌中间凹陷,倒像是三十六只浅浅的“小碗”。归无咎观察得甚是仔细,每一只“小碗”之下隐有机括,似乎可以随意转动。
显而易见,这就是两方一十八座清浊玄象之预演。
权上真缓缓道“因主界斗法我方做出让步的缘故,辅界入阵定额规模在一九之间,由我方自决。譬如若是定下每一界入阵至多二人,那么总数便是三十六人;若是定下每一界入阵九人,总数便是一百六十二人。”
“但这是只是极限之数。若是哪一方十分自信,出阵人数有所不足,那也一切由你。譬如以每界三人的规模,总数当是五十四人;但若你自信必胜,每阵只出一人,总共出阵一十八人,阵阵以一敌三,亦无不可。”
归无咎微微颔首。
又道“然后呢”
权上真微一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