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一回府,悄悄推开了书房的门。
只见一个身形清瘦的老者正在书桌前来回踱步,不时叹着气。似是听见了门口的动响,他连忙回头望过来
“你还知道回来”
陈朝安浑浊的眸子瞪得圆圆的。
“再不回来,我可就要亲自去淮安王府要人了”
阿妩自知理亏,低头看着脚尖,瓮声瓮气道“外公,是我错了,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却也不忘狡辩一句“可我也是事出有因的。”
陈朝安听阿妩主动认错,怒气已然消了大半“什么因说来听听。”
“就是”阿妩摸了摸鼻子“一不小心淋湿了衣裳,又偶遇了淮安王世子,世子他就好心邀请我去王府避雨更衣。”
“结果长公主太热气,开口留我吃了晚膳,又留了我过夜。”
“哼。”
陈朝安花白的胡须抖了抖“难不成淮安王府的晚膳好吃些还是他家的床褥软和些让你这般乐不思蜀。”
话虽如此,他却再未计较,而是问道“你认识谢蕴”
“曾经有过几面之缘。”阿妩尴尬点了点头。
脑海中,一刹那浮现起自己和谢蕴种种的交集。倘若外公问起来,她到底该如何回答
岂料,外公只是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眼,并未追问下去。
他捋着花白的胡须,话锋一转“说起来,谢蕴那小子差点成了我的弟子,也就是你的师叔。”
“啊”阿妩檀口微张,愕然不已。
陈朝安露出一点得意之色“那时候你刚出生,自然不知内里。当时他要开蒙,长公主求到了我这,连束倏都送上门了。”
“可惜到最后,不了了之。”
“您还和长公主认识”
阿妩难以遏止心中的讶异之情。
她突然回忆起,昨晚她自报家门后,长公主突如其来的热情。她原以为是因为父母的名声,难不成和外公也有关
“那是自然。”
陈朝安遥遥向东拱手“我在太祖麾下做事,焉会没见过他的子女就连堂堂淮安王,当年也被他老人家按进我帐中学兵法呢。”
随着外公的讲述,阿妩仿佛看到了数十年前,君臣鱼水的画面。
也难怪他提起仙去的旧主,还要行礼以示尊敬。
兀地,她敏感地察觉了一丝端倪当年交好的两家,此后数年不来往,宛如陌生人,一定有什么原因。
而那个原因,阿妩几乎不需要多想
“您不下收世子,难道是为了避嫌”她问道。
陈朝安身子一僵,沉默着点头了点头。
避谁的嫌自然是皇上的。
太祖之后继位的是高宗。高宗尊外公为师,视淮安王为友。宫车晏驾之前,不忘命一文一武,二位最信任的大臣辅佐今上亲政。
辅政大臣,本就是烈火烹油、如履薄冰之位。两家几乎同时默契地不再往来,免得招了皇上的疑心。
掐指一算,她出生的那年,皇上恰好继位,时间也对上了。
阿妩心底发出一声叹息,可惜了。
从结果来看,外公和淮安王的回避,并未招来皇上的理解。顺平七年,两家先后遭了祸。
再见面时,已然相望不相闻。
但她面上不显露半分,而是笑吟吟道“难怪您老听说我去的是淮安王府,竟一点都不紧张呢。”
陈朝安矜持地点头“那夫妻俩,性情甚是不错。不论知不知晓你们的身份,都不会怠慢什么。”
“只不过”他犹疑了一瞬“你
身上的秘密,还是莫要告诉他人,以免节外生枝。”
阿妩神色顿时一凛。
外公并不知晓,陈甫参加恩荫试,还是走的世子的路子。可以说,他是最接近真相之人。
有时候,把秘密暴露出去,反可能给他人招致灾祸。
她下过决心设若有朝一日,身份被揭露开来,她希望所有的结果都由一人承担,绝不能牵连“知情不报”的无辜者。
“我记下了。”阿妩说。
陈朝安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你从前深居简出,认识的人不多。但是朝夕相处之人,说不定就会认出来,切切小心”
朝夕相处之人阿妩一瞬愣怔。
旋即,她有些疑惑地拧起细眉“这么久了,国公府应当早听到风声了,为何他们还没上门来寻我”
不应该啊。
国公父子都不是忍气吞声之人。更遑论盼着她倒霉的郑月秋了。岂料,阿妩这些日子住在陈府,堪称风平浪静。
“他们这是做贼心虚了”
陈朝安重重哼了声“当着我与正和的面,那郑家姑娘就敢叙说她和元绍的私情。他们怎么敢来找你发难,不怕自己做的事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
阿妩恍然,原来是郑月秋自己交了把柄出去。
听了之后,她一点也没有难过,只觉得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