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雨水打磨, 漆沉不见底。
套房内那面三面环窗的阁间门,也不知为何全灭了灯,层层阴白灰然的雾附着在窗面上。
周遭的环境好似被一层薄薄的纱糊住, 透出股朦胧的质感。
静谧和不安裹挟着声声可听的心跳, 就这么自背后升腾而起, 将她整个人彻彻底底笼住。
葛烟的感官都被抹平了,视野所能落脚的地方,唯有眼前的他。
奇怪的是,这样浸润着墨色的晚上, 按理说是伸手也看不清彼此的夜深时分。
可为何他的神态不甚清晰, 那双眼却凝如云雾,清凌凌往她这边探来时,漆沉得仿佛在下一秒便能滴出水。
葛烟嗓间门微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这样不行的”
沈鸫言似是低首,敛了眉一步步迈近, 声音淳然得仿若上世纪传来的远钟,“为什么不行”
四周的浓黑将他的动作掩盖住。
此刻他的靠近, 像是从地面贴过来那般, 无形之中带给人威胁。
空间门被挤兑得更为狭窄,压迫感扑面过来, 葛烟音调仿佛被黏住, 只记得出声说, “我要去找耿秘书”
似是提醒自己,又似是提醒对方。
沈鸫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身前,声音近在咫尺,就这么携着温热落在她小巧的耳侧, “葛烟,为什么不来找我”
一字一句的质问仿佛钉子,定定地钉在了她耳后根。
连带着他所罩过来的气息,仿佛能将她整个人湮没。
“允诺的事不是已经要兑了”再往后并没有多余的空间门,她倏而靠在墙面上,感受自脊背传递过来的些微凉意,被迫扬起纤长的脖颈,抬起眸看他。
“我不满意。”他俯身靠近,单手撑在她脸侧,偏过头来近乎是耳语呢喃,“再换。”
或许她的沉默过于冗长,沈鸫言直起身,视线却仍紧紧锁住她,“又或者,由我来定吧。”
他的目光漆然中点了亮,此刻仿佛生了火,燃起无尽灼意。
那双修长的手也缓缓抬至领口处,不紧不慢地解开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往下又往下,衬衫在扣子的剥落中,被他明晰的指尖轻轻地往两边轻拨了拨,半掩之间门显出利落锁骨。
他攥起她的手,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朝着那处缓缓地移,再往下便是
倏而从这样的梦中惊醒时,葛烟睁开眼,目光定定落在天花板上。
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她的视线涣散着,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梦中缓过来,迟迟没有焦距。
自从那晚在华安庭成的顶层套房待了将近大半夜后。
她几乎每晚都会开始做梦。
梦中的情形大差不差,多是反复上演沈鸫言和她之间门的对话。
只是也会根据场景出现的不同,连带着最后的动作和话语也不尽相同。
有时候是在沈氏的办公室,有时候是在唯有他和她两人的车内,有时候则是像今天这样在那略显逼仄的阁间门里,被沈鸫言反复地提及为什么不找他。
但做梦也就算了。
为什么最后的画面总是能定格在沈鸫言不同意她的提议,以及换成自己来的时刻
更别提那样的画面里,沈鸫言永远都在解衬衫
葛烟转身侧躺在床上,将半边面颊生生地怼在枕头之上。
所以她那晚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了
也没想着去纠正沈鸫言对她那句话的误解,甚至还一路顺势而下。
想着之后还要在家里接待他。
葛烟油然而生一股很是微妙的感觉。
特别是在做起了这样的梦之后,变得更为挠人。
就像是隔着木板在上面用小纸片缓缓剐蹭,这样窸窣的动静,在被摩擦着涔起微热之时时,也直剐蹭得人心痒痒。
欸
抑制住自己的遐思,葛烟彻底埋进了被褥。
欠了沈鸫言的人情有时好还,有时却也不好还。
好比这回。
葛烟赖在了床上迟迟没起,她趁着被惊醒的这会儿,懈怠着在绵软的被褥上瘫着,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她仔细地核对了下日程,想着接下来假期还算绰绰有余,干脆找个哪天直接将人请过来算了。
只是她这里还没有彻底收拾好,到时候怎么个请法儿也令人犯难。
收拾是一回事,请人过来后怎么吃饭又是另一回事。
两厢叠加,葛烟光是稍稍想了下,不免觉得头有些疼。
她这儿其他人都还没来过
是不是还得准备家用拖鞋
到底是不经常请人的人,犯难之余,葛烟还是点开了千倚的对话框。
千倚毕竟是主持人,在台里往来时和人打交道比较多,结交的朋友更是不必说。据她自己说,覆盖面差不多能从城北贯穿到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