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尤氏领姬妾丫鬟婆子们将两妯娌送至仪门外,便撞上有事至府中的贾瑞。
此人见了这多女眷也不说避避,反厚着脸皮迎上来问好,眼神也不安分乱扫,尤氏心里啐他不要脸,面上不显,反笑问道,“瑞大爷怎独自一人到这地儿来了?可是引路奴才不尽职,半路将瑞大爷丢下了,还是蓉哥儿伺候不尽心、不作陪,叫叔叔无处可去?瑞大爷只管与我说,无论是哪一个,我必重重罚他们,连点儿规矩章法都没有!”
一番话,既告诉吴熳王熙凤,这人无礼,与她们宁府无关,又暗讽贾瑞没规矩。
贾瑞听懂了,面色讪讪。
王熙凤“哼”笑一声,嘲道,“往日我说你性子软弱,家下都惯得没规矩,今儿你瞧可是?瑞大爷这一路走来,也不见个人引回正道上去,这得亏是一家子骨肉,叔嫂碰面不妨事,否则,看你拿什么赔我和琛大奶奶的名声!”
一席话可算将这局面圆了过去,尤氏听了忙陪笑,身后姬妾们也上前讨饶说笑。
贾瑞闻言,也忙上前与王熙凤道,“二嫂子说得是,叔嫂见面说话本是常事,哪里管‘名声’的事儿。”
王熙凤听得这话,眯起了眼,也不知这人是装傻还是真傻,正待发作,却被人携住手。
又听人泠泠问道,“这便是瑞大爷?”声音中似还带着些婉转情意。
王熙凤一惊,眼含惊讶望着吴漫,再遇至今,可从没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还对着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这是想干甚?
正想着,又见人轻轻拉住她的胳膊,与她换了位置,挡在她与那狗东西中间。
王熙凤瞧着那狗东西可喜坏了,眼睛冒光,就差像个猴儿似的抓耳挠腮了,急急道,“回嫂子,是我,想是今日天下红雨,方得见嫂子呢!”
吴熳嘴角浮起浅笑,眼见人望着她眼中更欢喜,呼吸一重又屏息,因问道,“瑞大爷认得我?”
一见这慑人心魄的人儿冲他笑,贾瑞早就神魂颠倒、语无伦次,“我猜的,方才见二嫂子的马车从琛嫂子家里出来。”
吴熳点头,眼眸漆黑淬冰,原是这样,跟着王熙凤的车进了宁府,后又溜到二门候着,真真是煞费苦心了。
只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般上赶着送死的人。
她原想着贾琏伤在家中,王熙凤未参与贾敬的寿宴,这糟心事儿就可避免了,王熙凤也不必沾上这桩孽债,不想,还能如此遇上。
因上前了半步,仔细瞧着贾瑞的眼睛,又引人大喘息,模样越发不堪,饧了眼望她。
吴熳又笑,缓缓抬起手,望着他轻声道,“我瞧瑞大爷这眼睛……”
啪!
只听软语话未完,一声响如甩鞭的巴掌声传来,惊得众人一哆嗦。
四下一时寂静,后方复闻那动人的声音,轻语柔情续道,“上面似有只虫子。”
女人们方惊醒回神,移目望向那似个陀螺一般转了好几圈,踉跄后方面朝下栽倒在地的瑞大爷。
只瑞大爷半晌不见动静,后才脚蹬地,划动两下,撑手翻面过来,就见其额头破皮渗血,脸如鞭子狠抽过,三条指痕又红又肿,人瞧上去且懵着,只迷茫地晃了晃脑袋,吐出口血水来,混着两颗硕大的后槽牙,咕噜落地,跳动两下。
“啊!”姬妾丫鬟婆子们见了惊呼,似又不合时宜,忙用帕子捂住嘴,不敢发出声来。
尤氏且镇定些,但也眼珠不停晃,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众人再看打人者,正展着那白里透粉的手心,与琏二奶奶道,“二嫂子瞧瞧,这虫子可真是又脏又恶心,快帮我擦擦。”
王熙凤也懵呢,她正想着吴漫打算闹什么幺蛾子,人就动手了,又见那光洁无物的手伸到她面前,说脏,她只木然捏起帕子给人擦,片刻方回神,擦得更仔细些,又冷冷瞥过地上那狼狈恶心之人,嗔道,“嫌脏,还自己上手!”
只见人此时才收了脸上笑意,声音也复冷冷的,“我瞧瑞大爷那眼睛被咬得抽大半日了,实在难受,一时心急,就上手了。”
说着,又回首望向地上那人,淡淡“惊”道,“啊,瑞大爷这是怎的了?”
这毫不掩饰的做作声,叫后面一众女人们忍不住笑出声。
王熙凤也不屑嗤笑道,“瑞大爷快些起来吧,这身子骨也太虚了,打个虫子而已,怎就这般模样了,若叫不知情的瞧了,还以为你大嫂子一个有身子的女人,能有多大劲儿呢!”
众女人们听了这话又好笑又骇然,琛大奶奶这手劲儿还不大?
粗使婆子也不能一把就将个大男人的牙扇掉下来两颗,后又都悄悄打量着那抹纤细的身影,也不知那劲儿从何处发出来的。
只王熙凤嘲笑毕,似又想起什么,忙拉着吴熳问,“打虫子也费劲儿的,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怀着孩子呢,使力震着腰可怎办?
说着,也不要吴熳回答,忙又问婆子,“车可齐备了?”
听婆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