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幸竹微仰着白皙娇嫩的面庞,轻咬殷红的唇瓣,挂着泪水的白金色睫羽颤抖着,眼中似含娇带嗔。
“我没有生你的气……”她说着就忍不住又掉起了眼泪,“可是我说了那些话,我以为你肯定讨厌我了……”
元培枝无声叹息:“我如果讨厌你,还会每天都来找你说话吗?明明是你不肯理我还胡思乱想。”
元幸竹又窝回元培枝的怀中,像是撒娇又像是耍赖般道:“可你之前都只是问我吃不吃饭……你好像已经不在意那件事,好像它没发生过一样……是不是在你看来我是在无理取闹?”
元培枝听着她那些自相矛盾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这或许就是少女难猜的心思吧。
“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我也很在意这件事,很认真地在思考、在烦恼。”
元培枝的父亲与母亲是纯粹的政治联姻,十二岁以前,她的童年过得十分幸福,家庭堪称和睦,父母也都对她疼爱有加,所以她一直将这种事视作理所当然。
可仔细回想起来,父亲有时候会无缘无故地发呆,会望着一个首饰盒露出苦涩的笑容。每当这时,母亲就会带她离开,不让她去打扰父亲。
她说,父亲在想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元培枝曾经根本不懂爱情的含义,根本不明白感情的真谛。
她的脑海被仇恨填满,跌跌撞撞地走到生命的末尾,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能留住。
她失去了一个个朋友,没能完成最终的复仇,也没能肩负起拯救人类的重担。她曾以为轰轰烈烈的人生,最后终结得却如同小丑一般。
如果不是有幸竹在,如果不是那个一直被她推开、被她伤害的徒弟帮她收拾了那个烂摊子,她那一生该是如何的毫无意义?
她似乎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刻骨铭心,什么叫难以忘怀,可那个曾经为她做过无数牺牲,因她受过无数伤害的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她确定自己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目光与苦涩的笑容,因为他在怀念自己永远无法忘怀却也只能怀念的爱人。
她的童年是幸福的,可或许那也仅仅只是对她来说。
“幸竹,我们不要再冷战了,我知道你会很难过,我也会很难过的。”
元培枝说得如此诚恳,元幸竹慢慢停止了哭泣。
这样的姿势让她置身于元培枝的怀中,整个人都被熟悉且眷恋的气息包裹,伤心自然也不复存在。
只要微微抬头,她就能看到元培枝丝绸般柔顺的长发,看到她精致美丽的脸庞,看到她黝黑深邃的眼眸。
她看到元培枝正望着自己,目光专注,似乎饱含深情。
“唔嗯……”
她重重点了头,再也不想品尝先前的种种苦闷与不安。
元培枝一颗心也在此时终于落地,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幸竹,以后不要再像这样和我生气了,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她轻轻拍抚着元幸竹的后背,就像是安慰小时候的她一样,“很多人都说我不够敏感细腻,所以可能会忽略很多东西。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伤心和不喜欢的事,你不要自己生闷气,告诉我,我会改的。”
这是她的承诺,只要能让幸竹高兴和安心,她不介意做更多保证。
“我哪有那么霸道……”
元幸竹不满地嘟囔着,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娇娇的,似乎有些委屈,又似乎有些得意。
“你不是霸道,是为我着想。你为我想到了自己忽略的地方,就像这次一样,所以我会努力去改正。”
元培枝当然不是突然开窍知道说恭维话了,而是她真的这样认为。
元幸竹因为这番顺耳的话语心满意足,却也不禁生出了几分愧疚——元培枝还从未对其他人如此低过头。
她眼眶红红地望着元培枝,歉疚又不安地道:“培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让你伤心的……你也不要生我的气。”
不止是元培枝没想到元幸竹会突然爆发,就连元幸竹自己也没想到。
重生前,她从不敢对元培枝发这么大的脾气,总是唯恐自己做得不够好,怕让元培枝失望,怕得不到元培枝的夸奖。
两人仅有的两次矛盾就是她想加入蓝海军校以及后来的……可那时候也都是元培枝冷落她、疏远她,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最害怕的就是遭元培枝厌弃,不管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想方设法地讨元培枝的欢心。
但重生后,她从元培枝那里获得了越来越多的疼爱,得到了充足的安全感,心中的奢求与也开始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当那个“只有她不行”的念头进入脑海之时,元幸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不想重活一世,有些事却仍然没有改变,不想元培枝对自己的好只是出于愧疚,她不想就这样接受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谁都可以,只有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