兢兢勤勤地搜寻了吧。
队伍果然传来低呼,喧哗一阵,几个人很快簇拥昏迷中的兄妹两人往城门方向而去。沈凤鸣卸下一口气。只希望刺刺的金针确实有效,那两人要天亮才会醒来,说出这一番遭遇只希望十五说到做到,日出时分就能同卫楹离开洞穴,自己逃离临安。
他自己则往总舵厚土堂转了一趟反正往西过去已经不是很远,他也想早点把这一身湿衣给换了,要是时间够,他还想烧点热水,泡个暖和的澡,睡那么一两个时辰,再回城去看看十五这一遭到底把临安城搅成了个什么模样。可惜黑竹会的这班兄弟们今天倒是积极,对于城里这桩离奇抢亲的诸般后事打听了个七七八八,沈凤鸣一回来,便好几个围过来与他谈说。
也是。既然搜得那么彻底,同属城郊的泥人岭当然也有人来过。黑竹新总舵在此并不是什么机密,来人虽并不敢进来,但持江湖礼节交换问过几句话,也还是有的。因卫矗晓得沈凤鸣救过卫楹,卫槙也知沈凤鸣陪着卫栀在寻找卫楹下落,卫家人起初并不怀疑此番掳掠绑票卫楹之事会与黑竹会有关,只是入夜时分,因卫栀也没了踪迹,卫槙再来此间询问过沈凤鸣可曾回来,这一回就没前次那么有礼了,说到急处,甚或露出要入内寻找的意思,唯深知此地机关重重方作罢。有人见得他其后硬是在泥人岭山路上逗留了将近一个时辰要守沈凤鸣回来,直到天色确实黑透,再不下岭恐另生事端,才不得不离去了。
沈凤鸣听到此节着实好笑。卫槙如果这当儿还等着,那这一家四个天黑前是一个也没回家。不过如果他再有耐心一点或许也就等到自己了。
再听别的,就没那么好笑了。午后听到的只言片语竟非谬传,孙家是当真提出过想要卫栀替嫁之事,只不过卫矗并未便应。此事本属两家私密,不知怎的却给传了出来,卫矗得知卫槙见过卫栀却没将她带回来,少见地将自己这长子骂了个狗血喷头,故此卫槙后来上岭急迫迫定要问到卫栀下落,也有担心无法向父亲交待之意。卫矗担心的倒不是别的是怕卫栀要是被孙家人碰到,说不定真给扣下了不让走。虽然本来确是要同孙家结亲,卫楹不见了两家都大失颜面,但真要换另一个女儿去,她却没经了媒妁、礼聘、合字什么都没有,哪怕在外人面前能圆过去今天,自家却怎么想都不是个事。
此时关于失踪的卫楹的传言已十分不好听了,整个临安城的凡夫俗子同三姑六婆,无不将几句蜚语传得津津有味。有说,卫楹其实本有个相好,但家中因看重孙家富贵强要她嫁给孙觉,她同相好孤注一掷,约定他将她于成亲路上劫走,定须不会再回来了,若再搜寻得这般紧,只怕回来也是两具尸体。有说,是孙家此前仗势欺人,另一说法是卫家跑江湖时得罪过人,抢走了别人媳妇,人家忍辱负重,让儿子练就好本事,君子报仇二十年都不晚,这回来抢孙家卫家的亲了,要他们也尝尝失去媳妇、失去女儿的痛苦。最普通的一种也是说,其实并无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便是寻常的匪人拦路抢亲但匪人抢亲图个什么呢不外乎求财或是好色。既然没有听说有提钱帛上的要求,那卫楹落入如此凶悍之匪人魔爪,后果可想而知。人迟早是能找到的,或是,其实已经找到,只是即便不是尸体,定也十分惨不忍睹,孙卫二家哪肯让人知道,便假装仍旧在寻的样子罢了。
就算是最正直的君子和最端庄的淑女,闻听此语也不免会想诚然,若非为此,又为哪般这么大阵仗城中城外、府上县下地搜,有什么道理找不到两个活人仅仅是不到一天的时间,在临安人的眼里,卫楹似乎不是活不成就是还不如活不成,除了东水盟主,内城里头太子那端也派人来问,老成如孙复卫矗亦接不住这样风言风语的阵势,虽之前不欢而散,此时却又似乎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卫楹看来是嫁不了了,可要真换卫栀去卫矗心里终究有些过不去,念想着倘亡妻尚在,当断不可能应允。拖到日向西去,他始终不点头,而这临安城的压迫似乎越来越紧,好像要逼他作出个决定,好给这举城期盼了若久的节日个皆大欢喜的交待。
事情到这里为止还不算太出人意表。沈凤鸣目前为止还能懒洋洋或指指点点、或嗤之以鼻,可再往下听去便甚至坐直了起来。孙复想必亦晓得要卫栀替嫁的要求多少有点强人所难,听说叫媒人当下作了些简单准备,下午同他的大儿子孙惜勉也就是孙觉的亲爹临时往卫家说项,承诺定不亏待卫栀。巧的是孙惜勉同媒人到卫家时,被告知就在刚刚,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另有一个人也带着媒人到了卫家大惊打听之下不是别人,竟然是夏家庄庄主夏铮。
沈凤鸣不但人坐直了,眼睛都直了起来。夏铮带媒人上卫家,显然只能是替夏琛说媒,但他为人一向持重,怎么蹚这浑水,这会儿去截胡说亲谁也不能信他此举是出于真心,只因这非但是给眼下已然焦头烂额的临安城两大世家火上浇油,简直是嫌满城的风还不够厉害,要给那样的不堪传言再添油加醋。虽自江南武林之会后,夏家庄显然对孙、卫二家有极大的理由心怀不满,借机落井下石或是嘲弄讥讽都不能算过分,但这到底不像是夏铮能做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