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琰亦看到了变化的云色。铅云压林,低得似盛夏骤雨前的乌云翻墨,不似冬日常见景象。
不知为何,朱雀许久都未出来。他坐在林边,百无聊赖地以枯草占卜。出行前当然是推算过吉凶的,就算他不是自己动手,也有的是专司谈婚论嫁的媒妁姑婆与他细论吉日良辰、三书六礼。他谈及婚事心情颇好,也不嫌繁琐,一切都郑重仔细地商议选定,那媒人一向话多,这一路亦然,他亦不觉聒噪,反觉有人言语,能压住心头忐忑。
他将几缕枯草随意散出,欲借落地之态卜筮前路,求个心安。北风却一霎露出狂啸之态,轻草呼然一瞬失去踪迹,枯叶自远夹尘倏然旋至,扑打颜面,呼吸都一时艰辛。
他下意识侧过脸,掩面避风。抬眼望天,久压的铅云竟亦于半空随大风变化滚动,仿佛昭示着将来的或竟是场罕见暴雪。
有一点点凉意,不知是雨是冰,细冷地扑在颜面,大约,正是前奏。
“君黎大人,”身边还留着两个从朱雀府里跟出来的亲随,此时忍不住开口,“我看天真要变,要不要先走属下等在这里等候朱大人。”
君黎还未应声,“得得”声响,队伍消失未久的前路,张庭再次纵马返回。“君黎大人”他未到近前已然高喊,“朱大人还未出来么”
“还未,我正打算进去寻他。”夏琰解开拴马,“想是差不多了,我去催他一催。”
“大人。”张庭滚鞍落马,上前拉住他,“先莫要去了”
“怎么”夏琰狐疑。
“前面单先锋,据说已在谷口迎候多时了。我们人马上去,还未到约定之地,就逢了他的人接应,想来他知晓我们今日到来,早早派人出迎。我担心失礼,令媒人先将书礼递去了,东西也先往里送了,说朱大人与君黎大人你随后就到,但我想着叫单先锋一直等总不大妥当,故此赶快回来,君黎大人要不先去见过他罢,张某人在此候着朱大人便是。”
夏琰微微犹豫,“按礼数,理应是师父携我拜见他”
“话虽如此再怎么样,总也比让丈人久等的好,况还是这般天气。”张庭道,“君黎大人与单家不比旁人,与单先锋和单姑娘都不是没见过,依在下看,不必太过拘泥。”
夏琰向林间望望。朱雀这脾气,莫非是有意要让单疾泉久等倘知道自己不听他的话,独自先去见了,定要生气。不过朱雀生气的时候还少么私心里他其实亦有几分担心朱雀与单疾泉当面相见,那气氛定有些不自在,寻个巧减短些尴尬未必不好,最多是事后叫他说几句。反正书礼都已进去了,媒人想必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朱雀来了就行,不在意早晚。
想定便道“那我就先去张大人也与我同往吧,此间有他们两个。”便吩咐两个亲随,叫一个留在原处相候,一个入林子去寻朱雀禀说。
两人并肩纵马,虽是有几分赶急,却也行不了太快。“对了,仪王还等着吗”夏琰道。
“这会儿多半已进去了。”张庭道,“青龙谷的人既然出来了,总不能还强拦着不给见。”
“没想他们会出来迎接。”夏琰有点不知是忧是喜,随口与他碎念,“师父也是,去这许久天气也变得快总之是要与我些出入,不肯全随我愿。”
张庭笑道“这是好事多磨意外之中才见喜。若太过顺当,哪里现得出我们一番披荆斩棘的诚心。”
夏琰笑笑。他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只要结果能如愿,这些都不必放在心上。
赶路不多时,果见了向琉昱带人候在路旁。雨滴已大了些,打在面上好似一粒粒冻硬了的冰渣,等候的人已一个个拉上了斗笠,冻雨打在上面“嗒嗒嗒”的声响,足见天是当真变了。
派向琉昱出谷三里之外迎接,这等礼仪比之往日,单疾泉当真已算给足了自己面子。夏琰忙近前下马,向前行礼,“劳向前辈久候,实不敢当。”
向琉昱向来不大喜欢笑脸迎客,纵然理应是喜日,也木板板,淡泊泊,脸色不好的样子,只是稍微扯动嘴角回礼“君黎公子客气了。朱大人不曾同来”
“师父就在左近,很快便来。”夏琰道,“如此天气,我先随向前辈往谷中去吧。”
向琉昱犹豫地向他看了眼,点头道“好。”
他像是并不心急,又像是另有心事,领着夏琰、张庭二人,走得并不快。夏琰几次欲问起刺刺的情形,都见他并未向自己这边看,思及他一始相识就对自己不那么待见,想来不大高兴与自己搭话,便也罢了。
如此一来,心情还是冷却了几分。哪怕单疾泉夫妇应允了自己这次提亲,要想真改变了青龙谷众人的态度想来也不大容易。不过反正将来也不消多与这些人打交道,如今大家能做到这般礼节便是了。
程平携着新妃早已入谷,三百府军直挺挺立在谷口,与青龙谷守卫直颜相对,不晓得的还道又有什么剑拔弩张。夏琰看得有点哭笑不得,“张大人,你叫他们不必黑脸白刃的,稍走远些扎下休息就是了,这般凶恶做什么。”
张庭苦笑低声“君黎大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