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的纪牧然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纪光想要安慰,却见儿子抬头,悲痛不可置信的问他“爸爸,你都做了什么”
儿子的眼神太真切哀恸,几乎刺伤纪光。
仿佛他不是保护生命的调查官,而是罄竹难书的杀人犯。
纪光愣住,随即意识到什么侧首。
余光瞥过他自己的手中,他僵硬在当场。
他手里,拎着一把染血的手术刀,整身制服都已经被鲜血浸透,就连他的指缝间都沾染着血浆碎肉,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股黏腻感。
而在他身边,分明是死不瞑目的累累尸骸。
惨白僵硬的尸体睁大着眼睛死死盯着他,无神的空洞眼珠仿佛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为什么要杀了我,我难道不是生命吗我活着啊你看看我,你摸摸我,我有呼吸,有温度,我还是活着的啊
不要杀我,不要把我关在小房子里,不要把我开膛破肚我不想做实验品
来自累累尸骸的无声呐喊,几乎要将纪光勒到窒息,浓烈的情绪扑面而来,迫使他感同身受。
仿佛视角调转。
他不是调查官,而是实验室里等待被送上手术台的实验体。
暗无天日的和折磨,没有尽头的实验。
薄薄手术刀切割开皮肤,探手进腹腔触碰脏器的感觉,如此鲜明而怪异。
甚至有一瞬间,纪光神智浑噩,分不清究竟自己是躺在手术台上血流而死的尸体,还是站在这里的“纪光”。
“爸是你杀了他们吗”
是纪牧然悲怆的质问声唤回了纪光的神智。
纪光低头,看到自己满手鲜血,站在满地死不瞑目的尸骸间,践踏死亡。
“你同事不是说,你是救人的英雄,是所有人的骄傲吗”
纪牧然面色苍白,世界被打碎般摇摇欲坠“为什么你骗了我和妈妈吗”
没有任何一名父亲,愿意在孩子面前露出狰狞肮脏的一面。就算是真正罪孽累累的杀人犯,也想要给孩子留下善良光辉的印象。
更何况纪光根本就没有杀过人。
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我没有牧然,我没有做过”
“这些,这些。”
纪光本能想要解释。
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不能说。
事关衔尾蛇,影响重大,除了商长官和林局长之外,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衔尾蛇详情。哪怕是他的家人。
“这些是什么”
纪牧然却追问,咄咄逼人“你杀死的生命,想要向我炫耀吗爸爸,我从来不知道,我竟然是杀人犯的孩子”
不是你不是。
纪光的灵魂在咆哮。可身体在死死克制。
痛苦挣扎的神色覆盖他的眼睛,他却死死盯着纪牧然,不敢稍微错开眼睛。
“牧然你听我说,这里不安全,你必须立刻离开。”
纪光不想让儿子误解甚至厌恶自己,可局势危急,他只能大跨步走过去,伸手想要去拉纪牧然的手。
“这里到处都是怪物,不管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不能留在这里。”
纪牧然想要挣脱,却被纪光死死握住。
调查官常年拿枪受伤的手掌满是老茧,粗糙得硌得人发疼,力气却极大,不是纪牧然一个高中生能够挣开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没有时间一一向你解释,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信我不是会杀人的坏人。好孩子,你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跑,跑得越快越远越好”
纪光用尽全身力气,将纪牧然推出藤蔓纠缠的道路“快走去找祈行夜告诉他任务出问题了,你需要帮助,他会帮你”
“爸爸你是我爸爸吗”
疑惑的呼唤声忽然响起,由远及近。
像穿透了玻璃和水波,抵达耳边。
纪光瞬间睁眼,惊醒。
他愣了愣,转身看去。
站在道路中央的纪光看到,就在火焰熊熊燃烧的路边,穿着校服的男孩站在杂草丛中,正疑惑又激动的看着他。
“爸爸,我是纪牧然你儿子啊。”
纪牧然激动提高了音量。
可纪光站在阳光下,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纪牧然那他刚刚看到的经历过的,是什么
纪光连忙低头,他手里没有刀也没有血,脚边更没有死亡的实验体。
只有驾驶员被污染了的残骸,车身撞击的碎片,摩托车在火焰中噼里啪啦燃烧。
记忆中本应该已经离开的护卫车,侧翻在不远处,满地油污和鲜血,沾满了血的手臂无力从破碎的车窗里坠出来,落在地面上。
相熟的守卫,印象中想要拉住他的守卫,现在却半边身躯被削开,头颅咕噜噜滚落在火焰中燃烧,一双眼死不瞑目。
像大型的车祸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