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他一路击退藤蔓,一路捡起武器装备在身上,成功负责殿后,将所有污染物都阻拦在车队后面。
看着车队在视野中渐行渐远,成功逃脱,纪光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终于能松口气。
一身笔挺黑色制服的调查官队长站在道路中央,身边是无数尸骸与未熄灭的火焰,满地残骸的末日景象中,一轮红日从他身后山峰间缓缓升起,镀了他满身金光。
像是神殿里供奉的,高高在上华贵的神佛。
却远比泥塑金身的佛更有人的温度。
渡人于危难。
纪光呆立半秒,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松了松,疲惫陡然涌上来。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抬手拭去粘在眼睫上的血珠,拎着枪准备迈开脚步追上去。
他留下来,是为了让车队得以顺利离开,不被污染物的藤蔓和尸骸阻拦伤害。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污染现场也就不宜久留。
可就在纪光迈开腿的那一瞬间
“爸爸”
少年人清澈的声线带着颤音,从身后传来。
纪光僵了一僵。
就算他很少回家,更难以陪伴自己的儿子长大,但妻子发来的那些视频,他都反反复复看了数不清的次数,早已经将儿子的声音刻进骨髓。
而就在这一刻,他从未如此绝望于儿子的声音。
为什么他的孩子的声音,会出现在污染现场
纪光脊背僵硬如石块,甚至有逃避的冲动,不敢回身亲眼去确认。
但他还是慢慢转身,屏息看向自己身后。
最后一缕侥幸被打破。
还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路边碎裂的基石土块上,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那张与妻子几分相似的俊秀稚嫩面容,不是纪牧然又是谁
纪光张了张嘴,茫然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
是幻觉吗是污染导致的幻觉吧。他其实是已经被污染了吧。
不然,他为什么会看到自己的儿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在污染物的残骸中
“爸爸”
纪牧然眼中却绽开惊喜“你就是我父亲纪光,是吗”
二十年来,在疲惫和死亡之间,纪光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与儿子重逢时会是怎样的场面。
或许是在家中,灯光明亮温馨,带着生日皇冠的小纪牧然,满屋的欢笑声。
也或许是在调查学院,新考入学院的纪牧然意气风发,岁月正浓烈。
但不论如何,纪光都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在污染的战场上,与纪牧然重逢。
让他一颗心脏,都沉了下去。
“牧然”
纪光张开嘴巴,却慌得连自己在说什么也听不清“你是幻觉吗,你是污染物给我看的幻觉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不想去弄清究竟是真是假,只是挥手驱赶“走,快走这里不能停留”
会死,会被污染,堕化成没有神智的污染物,变成狰狞的怪物。
二十年间,纪光看过太多怪物,却只会让他更加恐惧于他人的污染。
妻儿亲朋堕化为污染物,是他一生最深的噩梦,无数次从梦中哭吼着惊醒坐起,泪流满面的恐惧。
可现在
噩梦,成真了。
“爸爸”
纪牧然茫然的看着纪光,激动的笑容在他唇边浅淡。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千里迢迢来找父亲,好不容易找到了,父亲却如此恐惧厌恶于他,要将他赶走。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爸爸,我是纪牧然,你儿子啊。”
纪牧然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触碰。
纪光却仓惶后退。
年轻的男生满眼都是受伤。
他难过而不解的皱紧了眉,下一秒,却忽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向纪光。
“爸爸。”
纪牧然缓缓抬手,指向纪光身边,怔愣问“那是什么”
什么
纪光下意识低头,然后瞳孔紧缩。
就在他脚边,竟然散落着几具破烂不成人形的尸体。
那些尸体青白僵硬,浑身散发着冷气,似乎是刚从冷冻柜里出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青紫淤痕与缝合线,像被反复扯开又缝合的玩偶,破破烂烂不剩一块好肉。
纪光却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他们要押送的包裹吗
这些尸体,都是在远洋控股集团实验室里缴获的实验体,只不过都是死亡后制成的实验体标本,是污染的生物培养基。
它们本应该被完好打包在拘束箱里冷冻,等待被运往调查局总部再解开。
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并且
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眼皮下面眼珠乱转的鼓动,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像是将要苏醒。
纪光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尸体和儿子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