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手段(1 / 2)

隆隆雷声在天边响起。

张德荣抬头看向殿外,狂风卷着不知何来的落叶吹进大殿,幔帐被吹得顾了起来,案几上的书页哗哗作响,宫女连忙用手压住。

两个小太监跑过来,跪在地上去捡落叶,又有人用尘扫细细地打扫地上的落尘,沙迷了眼也不敢擦。

狂风只吹了片刻就停了,张德荣眉心微蹙,他是一个很信道的人,这场风总教他觉得有点邪,想着最近宫内发生的事,他转过身,无声向殿内走去。

“张大伴。”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张德荣躬身道“末时了,陛下。卯时处置政务至今,他想是风神也不忍见陛下如此辛劳,特意用以风做媒,来请陛下暂且休憩。”

内殿的天子平淡应了一声,说“这风倒凉。”

张德荣已经让人去取了衣裳,他自己站在柱旁,看着殿门外那一方窄小的天空,阴沉沉的雨云从天上压下来,天色昏暗得就像到了傍晚。

天子没有移驾之意,殿内点起了蜡烛,烛光堂皇,是一支就能让小厅亮如白昼的贡品,只是这座宫殿实在是太威严空旷,即使宫人举盏点了那么多蜡烛,落到墙上的影子仍是暮气沉沉的。

唰唰的雨声从殿外传进来,寒气从光可鉴人的青砖透入丝履,张德荣的寒腿开始发作了,身上各处旧伤也在隐隐作痛。

但他能忍得住。

他一辈子都很能忍,所以才能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他当然想站得更久,更稳,想要让这座宏伟的宫城缺了他就像缺了一块地基。

他就这样散漫地想着,直到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眉头一动,“陛下”

“秋思感怀罢了。”天子说,“下雨了,今夜应当是赏不了月了。”

张德荣心念急转,他竟不知后宫哪位贵人得了陛下的宠爱,甚至能相约赏月,要知道自陆定渊的死讯从东南传来之后,陛下不仅当朝失态,并且绝步后宫已一旬有余,只是前日才按规矩去皇后的宫里睡了一夜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抿了起来。

然后他听到天子低声吟道“三辰垂光。照临四海,焕哉何煌煌。悠悠与天地久长”

其人如月,不负“垂光”

陆定渊。果然是陆定渊,也只有陆定渊

人是皇帝要杀的,张德荣知道这位陛下就像他一样,对此从未感到后悔。那个离经叛道,不合时宜,以下犯上之人,早就该死了

但就像那人的死讯掀起的波澜仍在京城回荡一样,陆定渊的死给人带来的又不是全然的畅快。也许是死者为大,就连张德荣再想起那张如冰似雪的面孔,想到这样的惊才绝艳之人落得的竟是身中剧毒,投身河川死无全尸的下场,虽然这正是他最期盼的的,和亲手实现的,也不能不产生几分怅然。

连他这样的太监都难逃此人的魔魅,又何况是对他曾情深义重的皇帝呢

但他只是装作不知,劝慰道“陛下心系万民,还是保重龙体为要啊。”

天子又静静坐了一会,才用有些疲意的声音说“往事不可追罢了,将东南线报呈上来。”

火漆迷信很快就送到案前,当朝天子将信亲手拆开,展阅几封就放下,手指轻敲案牍。

殿外风雨交加,凉风吹入殿内,明亮的烛光微微跃动,将案上书信字迹映得纤毫分明,也照见了皇帝眼底的亮光。yhugu

“果然不出你所料。”他轻声道,“使我痛失肱股之臣,确实罪无可赦,既然如此,那就送一个布政使为你铺路吧。”

天子金口玉言,政令一出,封建王朝庞大的行政机构便开始嘎吱运转,命运的绞索在时空中无声升起。yhugu

元嘉猛然打了个寒噤。

前日还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甚至今晨也是云蒸霞蔚,朝阳如金,东南地域的秋风不似北方,总是干爽而又轻柔的,只有晨起的薄雾蒙蒙才带来几丝秋凉。

但东南的寒秋不是不来,只是来的晚一些,慷慨给予了几乎一个月的晴朗天气让地上的渺小人类完成他们一年之中重要的收获工作之后,来自彼方冰极的寒气就跨越了无数宏伟山川和广袤原野,一路南下,浩荡如海的云气爬过横亘大陆的漫长山脉,与盘桓在东南地界上的暖热气团相逢,在天上形成了一条以千里计的滚滚云带,继续自北向南,自西向东铺展而去,同时将丰沛的水气变成无尽的雨帘,抛向沿途大地。

岑成双看着彤云密布的天空,风中寒意渐重,他说“天要变了。”

战事将启,他这话实在不吉利,所以他的声音很轻,连身边的同伴也听不清,他又看向前军,两名百户离了他们的队伍,站在营地边说话,一边向岑成双身后的马车投来打量。

隔着距离岑成双也能感到他们面上的困惑和犹疑,虽然地方军备废弛,但这些百户终究不是白痴,他们早已感到这次战事处处都透着奇怪,而又从来无人向他们解释。

作为地方军,他们原不应受元嘉这个锦衣卫千户越权调遣,只是抵不过“事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