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适龄男丁都被收入了这处乡兵营,因为无须赘述的原因,这些出身殷实人家的少年不仅较城北出身的体质要好,见识和才干也相对强一些。
就算他们有许多是家中次子,不能如长子一般继承家业,该干的活儿却一样都不会少。并且这些木匠、铁匠、酒坊、豆腐坊等等之子早已被他们的父母耳提面命过,让他们绝对不可得罪这位小封大人,多看人眼色,对上官多加讨好,横竖这乡兵只做半年,熬过了就万事大吉,所以封深询问他们能干什么时,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然后
就被封深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些少年也知道自己见识有限,资质平平,被封深安排到头上时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不行,他们在家中也只能为父母打打下手,不成家立业就不能独当一面,无论造屋还是挖井都是再正经不过的手艺活,他们如何能说做就做,何况校场外还有这么多邻里亲朋在看,被他们看到自己这般蠢笨,然后嘲笑他们怎么办
不过这种顾虑他们很快就顾不上了。因为就算没有家人的叮嘱,也没有人敢违抗封深,他大破倭寇的事迹已被昌江城的百姓牢牢铭记,就算未能亲眼所见,只要看到他手中的长棍,少年们就本能发憷,但最要命的还是那双眼睛没有人能受得住小封大人的目光。
任何人一抬头,对上那居高临下看来的眼睛,再多的心思都会凉得透透的。
不是因为小封大人曾杀鸡儆猴,或者对他们凌厉打骂过,他们的畏惧来自生而为人的本能,是他们的本能告诉他们这个“人”的本质,所以在面对他时
不要对抗,不要冒犯,只能服从。
这些少年不能用言语很好地形容自己受到的可怕压力,只能在每一次被封深注视时拼命记住他说过的话,他要他们做的事。他们确实不算多么聪明,无论如何告诫自己要小心,也难免犯许多过错,犯错之后不用封深多说什么,他们自己就作出天塌一般的模样去极力补救。
世事总是如此,越不想犯错就越是犯错,犯错之人也就越多,补救之心就越急切,而越是急切就越要寻求他人的帮助。因为他们已经分工到组,一组五人,包括组长在内,没有人能仅靠自己就做完自上而下分来的活计,因此不仅各人要为自己负责,也要为同组之人负责。
再加上训练第一日就被告知的“每日评优”,就是在一日操练和劳作结束后,评出五个上佳小组予以奖赏,既有小封大人的口头奖赏,又有眼睛看得见的加餐奖赏,使得每个小组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只有彼此互帮互助,才能在每日评优中力争上游。
适应这些闻所未闻,甚至可以说是与本性相悖的安排自然是很难的,不习惯,很难受可是似乎又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难受。因为被看不见的鞭子在身后不断鞭笞,所以这些少年不得不倾尽全力。
然后,奇观发生了。
封深第一天只用半个时辰就建成了那座作为样板的木屋,从向他们解说,到练习,到分工,到终于动手去做,第四日才打出了一个框架,第五日时建好了第一座完全由这些乡勇少年亲手完成的木屋营房,第六日就如雨后春笋,一排框架从地基上拔地而起,然后第七日新屋全部封顶,少年们自己又装好了架子床,依次入住。
但这并不是结束。
封深走到校场中央,少年们迅速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在他面前熟练地排成了整齐的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