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他不可安定,更要紧的是此城有地之利,一条山道通入浔阳腹地,倭寇占据昌江城,便可由水入山,威逼浔阳而浔阳各地由于两年水旱连灾,已是民不堪命,地方官府也是疲敝至极,只待有人煽风点火,一触即燃”
师爷面色苍白,林兴贤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这,这”
“要救昌江城,人马只能从湖州调。”陆定渊说,“等他们来到,正好给你们收尸。”
“那,那可怎么办呀大人”年纪最大的文书膝行两步,抬起老泪纵横的面孔,“上面的大人铁了心要我们的性命,我,我们该怎么办呀我们能去哪里呀”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抓陆定渊的衣摆,又在半途颓然垂下,浔阳吃紧,东南两府又何处不吃紧昌江城保住了七成夏粮,收的税却比往年多了两倍本以为节衣缩食也算安稳,又有谁人能料到连这一点点安稳也是镜花水月
“这可是整整三千九百二十七条人命呀”他大哭道。
“逃,”师爷直着眼睛说,“逃吧,可又能逃多少”
“以昌江之名逃出,流窜各地的,”陆定渊淡淡地说,“皆是倭寇细作,欲兴民乱之祸,见者当斩,告者有赏。”
又是片刻的死寂。
林兴贤双拳骨头握得咔咔作响,作为率领昌江城民抵抗了“倭寇”来袭足足两天一夜的人,连知县弃城而逃也不能让他绝望,此时听闻的种种密辛虽然对这个人到中年的捕快的打击不亚于天翻地覆,但只要想起死前那一刻的万念俱空,后背的那根轻易不肯弯折的脊梁又撑住了他的身体。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的封深。
这名少年不久前在他们面前展现了神人般的伟力。
他猛然一个激灵。
努力咽了口唾沫,他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人昌江城黎民已处万死之地,求二位大人哀怜,为这数千无辜百姓指出一条生路”他重重磕下头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等愿殒身以报,万死不辞”
三十余年的生存智慧让他不敢说请这二位帮人帮到底,既然救了这一城的人,就不应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对这些出身富贵,从汇聚天下文气与财力的京师之地来到东南这种穷乡僻壤的锦衣卫来说,不要说他刘兴贤的那一点身家,恐怕整个昌江城如今能搜出的财富加在一起,也不能让那位为首的青年多给他们一个眼神。
他只能用近乎本能的直觉去赌一件事,这两位纡尊降贵涉足昌江城,定是因为这座城,抑或这座城的人对他们有用
他下了哪怕磕到脑浆崩裂的决心,第一下就让额头红肿起来,又是一下,他已眼前发黑,第三下才刚刚抬起,一只手掌就托住了他的脑门,他用了那样的大力,收势不住,那只手竟纹丝不动。
是封深。
刘兴贤根本没看到他是何时来到他面前的。他又听到那位锦衣卫大人说话
“昨日之前,你们一城之人绝无生理。今日却不同了。”
他平静地说“因为陆定渊死了。”
刘兴贤还在头晕目眩,还不能将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同记忆的碎片联系起来,旁人却“啊”地惊叫了一声,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名众人中心的美丽青年。出声的却不是别人,而是那名暂时没人顾得上的俘虏。
“陆定渊。”这位锦衣卫平静地念出这个名字,“他是当今陛下手中最利的一把,也是最脏的一把刀,他总是要死的。死在这里也是最好的。他一死,天子定然雷霆震怒,正一品勋爵兼锦衣卫指挥使死无全尸,令陛下痛失臂助,祝明志难辞其咎,东南动乱,更是他的过失。无能暴戾,有不臣之心,他罪该万死圣旨一出,祝明志不反也得反。”
他又说“仓促起事,他不出三年便会败。而在他被诛九族之前,昌江城仍难免成为刀兵之地。所以”
他的目光落在三人面上,“你们也得反。”
三人齐齐张大了嘴。
“反,反什么”文书颤抖地问。
“还能反什么。”陆定渊轻飘飘地说,“自然是反祝明志。他将你们当做牛马牺牲,你们为何不反他”
林兴贤更加头晕目眩了,“可,可是昌江城仅有不到四千人青壮男子不足八百之数,虽是土生土长的良民,却似一盘散沙,从小到大不知军事”
陆定渊冷淡地说“那是后面才要去想的事情。现在你们要做的第一件,就是去追你们那个弃城而逃的县令,在他赶到府衙之前,杀了他。他的夫人出自祝氏一族,活着对任何人都有害无利。”
三人的嘴巴又张大了一点。
“杀,杀老爷”师爷颤抖地问。
陆定渊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师爷毛骨悚然。陆定渊慢慢将目光移开,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文智渊是个废物。”他毫不留情地点出昌江县令的大名,“就算是这般无能的废物,也会知道弃城而逃是必死的大罪。他不会直接去府衙,而是在浔阳道旁盘桓至少三日,确认如他所知的消息,整个昌江城已经被屠杀殆尽,就算有寥寥几人逃出,也传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