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就要先学会杀人(2 / 3)

长刀磨死了一个倭寇,破旧盔甲下崭新的里衣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还来不及多想,就听到了女墙边同伴的惊叫。

这惊叫不是因为城外倭寇又发起了一波进攻,城墙上的敌人只剩下两个,林兴贤喘息着向城外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就像刚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击仿似来自天外,突然出现在城外的少年也不似凡人,成群结队的倭寇如浪涛向他涌上,又像浪涛拍石一样变得破碎,却不是因为少年有不可知不可解的神仙手段,黑衣少年的每一个动作他们在城头都看得清清楚楚,又正是因为清清楚楚,才益发触目惊心。

没有任何花哨的拳脚和玄妙的身法,只有力量。

最纯粹,也最可怕的力量。

黑衣少年单手提着一根甚至算不上笔直的木棍,去应对数以十计刀剑锋利的敌人,优势却违反常理地不在对面。因为武器再锋利也是握在人的手中,是人在用,而人的身体其实是很脆弱的,如果连刀锋也在那庞然巨力之下扭曲甚至折断,那薄薄一层皮甲自然更保不住底下的皮肉骨骼。

一寸长则一寸强,少年手中的长棍长四尺有余,挥动起来看似毫不费力,然而他每一次挥出,城头众人便能听到一声或接连数声的骨骼断裂声并着人的惨叫,他们的惨嚎之凄厉,众人即使同他们有血海深仇也听得有些悚然,断骨之痛非常人能忍,但更令人难忍的却是那莫大的恐惧。

见过血,杀过人的人大都能感觉到真正的杀意,少年身上毫无杀意。但他那每一步都落到恰好之处,从头至尾都冷静得不动人情的模样,也没有将他们当做一个人。

不把别人当人的人更能体会到自己成为弱者时的恐惧和屈辱。

“筋断骨折”不过四个字,展现在人眼前的却是扭曲变形的肢体,凹陷的胸腔,刺破血肉的森白骨茬,当最后一个人握刀的手连着筋骨一起被字面上地完全打断,在鲜血飞溅中远远飞出,恐惧终于压倒了剩下的人。

他们停下前冲的脚步,握刀的手僵硬得颤抖,一边缓缓后退,一边看着那名短发黑衣的少年妖魔一般朝他们走来。从头至尾,他没有同他们说过一句话,无论他们朝他叫嚷什么污言秽语,他也从未变过面色。

生到半高的日头火辣辣地烤着人,冷汗沿着他们的身体涔涔而下。

封深又向前一步,一个人突然发出大叫,双手举刀过头顶,用力将武器向他掷去,刀还未飞至,他已转身狂奔而去。下一刻,剩下的七八人也齐齐转头,四散而逃。

封深很轻易地接住了那把刀,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渐跑远的背影。

他又看向地面,继续向前走,边走边俯身从地上捡起那些或被他击落,或被他们抛弃的兵器,捡了五六把之后,他又直起身来,从已经跑得最远的那个人开始,一把接一把地将这些兵器投出。投出一把,就倒下一个人。

最后城门只剩下一个他还站着。

城门头上一片安静。

没有人看见当初那根救了人的长木是如何而来,现在他们知道了。

昌江城外更远的地方,陆定渊正牵着一个人慢慢走下山路,日冠穿过浓密的树冠,在山间小道上落下斑驳的日影,树摇风动,粗糙的麻绳只在他手上握了两圈,身后那人只要用力一挣,也许就能从他的手中挣脱。

可是他不敢动。

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能温顺如牛马,一步步跟着这个美丽而又可怕的男人走下山,前方城池已经隐约可见。俘虏伸长了脖子去看城墙上的旗帜,没有发现变化,只有人影影影绰绰,他的心头又往下沉了一分。

即便他想不出这座小城如何逃脱那些大人为它定下的必死之局,陆定渊这个名闻天下的凶人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此事绝难善了了。

在大人们想出如何在这杀神面前的自保之策前,恐怕先被了结的是他的性命。当这名俘虏满头大汗地用力思考如何在陆定渊手中苟延残喘之时,他却停了下来,俘虏不觉间朝前多走了两步,吓得又连退两步,才勉强定下神来,随着陆定渊朝前看去。

他看见一名英俊得有点过头的黑衣少年从山坡下抬步而上,仰头看着陆定渊。

“你乱走。”他清晰地说。

陆定渊沉默片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正是正朝的官话,“你几时学会说话了”他用几乎是质疑的语气问。

话音刚落,陆定渊转过头去,咳嗽一声,淡淡的血腥从胸腔深处泛起。

封深两步走上前来,抓住陆定渊另一边空着的手,握了握又松开,接着换一边,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段,在他这样做之后,陆定渊一直在隐隐作痛的内腑就被安抚了,连呼吸都为之一畅。

“打死了二十七个人之后,就会了。”封深说。俘虏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封深看了他一眼。

“你是为了抓他才乱走的。”他对陆定渊说。

陆定渊说“我没有乱走。”

他不再管那个俘虏,将手从封深手中拿出来,擦着他的肩走下石阶。封深虽然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