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晟没有回答,带着踏雪跨步离开。
院落阶前,顾倾坐在静谧寒凉的月色里,听闻步声,曼然回眸。
奶猫从男人怀里挣脱,撒欢般扑进少女臂弯之中。
“爷”顾倾面露疑惑之色,手掌来回抚弄着猫儿软乎乎的绒毛,缓缓站直身子,宽大的袖子从手腕滑落,露出一道陈旧细长的疤痕。
“它很熟悉你。”回廊摇曳的灯影下,男人收回目光,负手说道。
看穿这样低级的伎俩和谎言并不难,很多时候,他只是不屑于计较。
姑娘面上浮起一抹窘色,下意识抿了抿唇,慢声细气地解释,“奶奶幼时养的那只兔儿病死了,奶奶伤心了好几年。奴婢偶然见踏雪溜过来玩,就、就想抱进来给奶奶瞧瞧”
后面的话没说完,莹润的面容笼在廊下暗淡的阴影里,风拂过宽大的衣袖,隐约显出纤细袅娜的身段。
薛晟凝视她澄澈干净不带半分杂质的眼睛,心中沉闷稍散,费力去喂食迎哄一只猫,被抓得手腕都留了疤,不过想为主母造出个心善仁义、呵护动物的好名声。她的身份摆在这里,林氏一向刻薄寡恩,不费心思去讨好逢迎,如何能过安生日子
“罢了。”他说。“明儿把踏雪送回二奶奶院里,再不要带进竹雪馆。”
顾倾顺从点头,塌眉垂眼的一幅认错姿态,本就细弱的身影越发显得小巧可怜,声音也低低的像那奶猫似的绵软,“是奴婢错了,爷您莫要生奶奶的气。”
薛晟默了片刻,想说句什么,话到唇边终是没有开口。他点点头,提步朝外走去。
庭院之中,姑娘面上怯懦娇弱神色一扫而尽,她回身望住天边朦胧的弦月出了会儿神。
十月将尽,寒冬即至,一岁又一岁过去,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
十月廿九,二夫人率众小辈,前往朝露寺代老太太还愿。
吴氏这一胎平安度过四个月,大夫来瞧过脉,只道安心调养应无大碍。
吴氏自打有了身孕,老太太便看重得紧,今儿赏一匣子老参灵芝,明儿送一匹上好宫缎,把身边得力的婆子都拨了两个过来。
二夫人镇日脸上带笑,心里别提有多畅快。
马车里热热闹闹,六奶奶姜氏并几个未出阁的小姑,说起薛诚昨晚饭桌上讲的那件趣事,嘻嘻哈哈笑成一团。一向严肃少语的二奶奶王氏,也是一脸温笑地陪在一边,只等众人不自觉将声音拔得太高时,才出言劝上两声。
虽都是薛家宅子里住着的妯娌姑嫂,到底隔着房头,林氏孤零零坐在边上,有心凑趣问上一句,几番试探开口,都没能顺利插进话题。
姜氏笑了一阵,年轻娇艳的面容泛起淡淡的红霞,转过头来,见林氏眉目含愁,安静无声地独坐在对面,不由开口问她,“五嫂嫂怎么不说话呀”她新嫁入伯府不久,年岁与二房几个小姑相近,平素相处得极好。只是与林氏接触不多,每日里也就在老太太的院子里打个照面,略寒暄两句便散了。
不待林氏答话,二房的三姑娘薛芙儿便接过了话头,“五嫂嫂怕不是不想说话,只是没心情。”
三姑娘今年芳龄十六,早就说定了婚事,未婚夫是平南侯府的小公子,两人自幼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情意甚笃。
“我听霍公子说,五嫂嫂的兄弟前日在春满楼跟人起了争执,当场亮了刀子,这事都闹到大理寺去了。”
话音未落,便见林氏脸色陡然一变,薛芙儿后知后觉地掩住小嘴,迟疑地道“五嫂嫂,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大哥哥那日回来就跟哥哥们商议了此事,莫非,五哥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林氏婚后这五年,一没娘家撑腰壮势,二没丈夫体贴关怀,大宅门里素来捧高踩低,义薄情淡,这几个丫头片子,何曾将她放入眼里过这般当众叫嚷出她娘家兄弟的丑事,还要讥讽她跟薛晟无话可说,林氏脸色难看极了,有心回呛两句,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马车里气氛变得尴尬起来,王氏呵斥了薛芙儿两句,转过头淡声劝慰林氏“你别听芙儿瞎说,回头还是寻个时间,找五弟他们问清楚才好。”
朝露寺很快便到了,众人依次下车,顾倾见林氏脸色发青,忙上前将她扶住,“奶奶怎么脸色这样差”
林氏没有理会她,捏紧手帕机械地跟着二房一行人朝山上走。
山寺里早有人前来打点,今日对外闭寺,只为接待薛氏女客。远远见到一个身穿青色锦袍的男子与寺中负责待客的僧人一并迎来,薛芙儿高兴地挥手大喊,“三哥哥”
来人正是薛勤,他在衙门里领了个闲散的肥缺,每月月头月中两回采买,底下另有数名小吏负责验货对账,他只需点个卯落个官印,略瞧两眼账数,知道自己经手的有哪些东西即可。
大多时间,他都泡在各府的大小宴会上,或是城中名流文士们的雅集,或是世家子弟间的相互吃请。吃喝玩乐一道上,他算得个中翘楚。
薛勤含笑过来扶住二夫人,一面走,一面向女眷们介绍,“往年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