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难免求助般看向自己的婢子。
忍冬半夏都在屋子里,一个忙着烧水上茶,一个忙着铺床落帐。
尤其铺床的半夏,脚步里的雀跃欣喜不加遮掩,好像生怕面前的男人不知,她到底有多想他能留下来。
这一刻竟如此无助,下意识地,林氏瞄向外间,连她自己也未曾意识到,自己究竟在期盼什么。
下一瞬,珠帘被一只纤细的手从外拨开,珠子激荡碰撞间,少女素净带笑的脸跃入视线。
顾倾迎着林氏颤动的眸光,裹着深秋微凉的露气步入进来。
“奶奶”张口正要说话,仿佛突然才注意到薛晟还在这里,她顿了顿,垂眼喊了声爷,从怀里捧出一团毛茸茸的物件,略带喜色地道“二奶奶屋里的踏雪,溜进咱们院子里来了。”
林氏蹙眉瞟了眼那只猫,才松懈下来的表情再次紧绷,张口正欲喝令她将那只名叫踏雪的猫儿扔出去,却见顾倾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将才两个多月的奶猫更凑近一点儿。
“”
“奶奶,瞧它像不像您在闺中养的那只兔儿,也是这么灰扑扑的颜色,只有四只爪子是白的。”姑娘边说,边捏着猫儿左前足上的小肉垫,那猫像是寻到了自己温暖的窝一般,埋头朝姑娘衣襟上拱。
说话间隙,姑娘飞快朝林氏打个眼色,林氏心中一顿,尚未猜出她的用意,下一瞬就见姑娘松手令那猫儿脱身,一跃落在薛晟膝头。
奇怪的是,那奶猫并不立刻逃走,而是后足蹬在男人身上,抬起两只前足攀着顾倾的衣摆,张口喵喵喵的娇唤。
林氏这回总算有些明白,瞧薛晟并未避开,反而伸指揉了揉奶猫圆溜溜的脑袋,她从没见过这样耐心好相处的薛晟,更从不曾想象过,他纵容奶猫赖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踏雪是不是饿了,我瞧它不住的唤,拿些什么给它才好厨上还剩些卤好的肉”
“用肉汁拌些软饭,”顾倾话未说完,一直未曾开口的男人启唇,接过了这个话题。
顾倾闻言露出喜色,蹲身福了一福,“奴婢这就去办。”
转身走出内室,冷寂的月色如霜似雪,风声呜咽擦过耳际。窗下早备好一盏为那奶猫做好的吃食。
寒凉的晚风能令人清醒。顾倾收起笑容,侧过头打量窗格上映出的那道剪影。
她立在廊下一息一息耐心的等,待身上完全浸透寒气,才又含笑端着小碗掀帘走回去。
昏黄的灯下,男人眉头舒展,宽大的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奶猫身上的绒毛。
林氏跪坐在他足边,伏在榻沿上逗弄他掌下温顺慵懒的小东西。
这一幕温馨和谐得诡异,婚后从来不曾情投意合过的两人,以从未有过的亲近姿态落入顾倾眼底。
藏好唇角讥诮的嘲弄,顾倾上前,将小碗递给林氏。
她从林氏望过来的目光里辨出一丝罕见的信任和感激。
男人片刻间流露出的少许温情,竟有如此魔力,饶是林氏再如何固执要强,终究无法免俗。果然情爱令人软弱,温柔便是鸩酒。一旦陷入,等在前方的,便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顾倾退后数步,将空间留给这对怨偶。
随着她退去的身影,男人目光落在晃荡不休的珠帘上,不知想到什么,他收拢掌心,将踏雪捞起,缓缓站起身来。
林氏依恋的目光中露出一抹疑惑惶然,“爷”
她甚至有点想哭,想张开双臂抱住他修长的双腿求他别再离开。短暂的片刻相处有如最熨帖魂魄的灵药,她沉醉其中,宁愿一辈子不要醒来。
湿润的眼眶涌出软弱的泪滴,她哑着嗓子又喊了一声,“爷”
男人提步走开,再未回眸,留下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句,“你早些歇息。”
林氏实在不懂,明明适才一切都好好的,到底为什么他还是要离开
“你是不是”
男人脚步缓了缓,停在珠帘前。
“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是在南边跟在身旁伺候的,还是馆子里长日厮混一处的”
是为了何人,这般冷落羞辱于她
听闻这话,薛晟紧拧双眉,锐利的眸光瞟来,在望见她羞恼的面容那瞬,倏忽释然。
她原就是这样一个人啊,他在她心里的便是如何不堪,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