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门帘走进书肆,一眼便瞧见那柜台上倚着一位衣衫破旧的书生。
那书生瞧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手里拿着本书正在背诵。察觉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悠悠道“客官如果要买科举用书在最前头那排架子,想要什么您自己找找,没找到就是没有。”
贺枕书“”
他还没见过这么看店的,要是以前,他家伙计敢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早被他爹打发走了。
但书生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任何问题,还旁若无人、摇头晃脑地背起了书“所以辞不苟出,君举必书,欲其昭法诫,慎言行也。其嘶,其什么来着”
“其泉源所渐,基于出震之君;黼藻斯彰,郁乎如云之后。”贺枕书顺口答道。
“哦对,就是这个”书生眼前一亮,抬起头来,“客官你也”
书生读的这本书名叫尚书正义,是本朝科举考试必备用书。他本想问对方是不是也要参加明年的科举,抬头一看接话的是个双儿,又改了口“你家里也有人要考科举”
这话倒也不能说错。
按照本朝律令,年满十二岁便可参加科举考试。裴老五今年虚岁十四,已经参加过两年科举。
虽然两年都没考上就是了。
贺枕书含糊应了一声,没多做解释,又问“你是这书肆的掌柜”
“正是。”书生得意地点点头。
贺枕书“”
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
难怪这书肆破得仿佛马上要歇业关门似的,有这么一位掌柜,生意的确很难好起来。
他没打算再理会那书生,自顾自往那不知多久没整理过、乱七八糟堆满了书的书架上看去。
但那书生似乎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绕过柜台,来到贺枕书身边“客官要挑科举用书吗小店刚进了一批货,都是最新的,手抄本也有,能便宜些。”
“不买。”贺枕书视线仍落在书架上,随口答道,“那几本我早就会背了,买它做什么。”
书生“啊”
全会背了
他读了这么久还背不过来几本呢
书生满心怀疑,飞快去架子上抽出一本礼记,随手翻开一页“凡侍于君,绅垂,足如履齐,颐溜垂拱,下一句是什么”
贺枕书不假思索“视下而听上,视带以及袷,听乡任左。”
书生“宾入不中门,不履阈”
贺枕书“公事自闑西,私事自闑东。”
书生又考了他几句,贺枕书全都对答如流,答得对方冷汗都出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的双儿都这么厉害了吗
他不信邪,还想再换本书,贺枕书终于忍无可忍“你够了吧。”
少年从书架抽出一本书,不悦道“我是来看书的,又不是来考试的,你考我这么多干嘛科举的帖经试都考不到这么多句吧”
书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他连忙把手里的书塞回原位,走到贺枕书身边“抱歉抱歉,是在下失礼了。”
他一改刚才那懒散的模样,正正经经朝贺枕书行了一礼,道“在下许承志,方才见小公子学识渊博,故心生敬佩,一时失了礼数,还望小公子勿怪。”
他这前后态度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不过愿意转变态度,已经比县城里许多从骨子里就瞧不起他人的所谓“读书人”好多了。
贺枕书没有与他计较,点了点头,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见贺枕书连着拿了两本文人诗集,许承志兴致勃勃地凑上来“你喜欢读诗”
他在书架上寻觅片刻,抽出一本包装精美的书册,递到贺枕书面前“读诗当然该看这本,新科状元郎御前诗作精选,每一首都是万中无一的经典之作”
裴长临眉头微微皱起。
从这人缠着贺枕书问东问西开始,他就已经有些不悦,更别说现在。虽然商铺掌柜向客人介绍自家铺子里卖的物品无可厚非,但这人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和他有这么熟吗
不对,相熟了不行。
许承志提起这诗集,似乎比方才还要激动,立刻滔滔不绝讲述起来“你瞧这第一首,听说是状元郎当年在殿试之上当场做的,借古喻今,既颂扬了陛下前些年的功绩,又对未来抱有期许。听闻当今圣上听了这诗,当场潸然泪下,场面好不动人”
“还有这首,是圣上春日时宴请百官,新科状元郎在宴席上所作,听说”
他一讲起来就没个停,贺枕书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新一轮的殿试都结束半个月了,还叫人家新科状元郎不合适吧”
殿试紧跟在会试之后,都是三年一次,而就在半个月前,今年的殿试刚刚结束。新的状元才刚上任,这本诗集自然不会是他的,而是属于上一位的状元。
也就是三年前那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书名如此嘛,这书都是两年前印的了。”许承志嘿嘿一笑,问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