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显开始的时候并不想滩浑水,但是到如今,他倒是改了主意。
他拿过一旁放着的书信,里头是隆应写给他,让他一块办事的。慕容显递给虞姜,虞姜看过之后,反手投入到了炭盆里。
炭盆里的炭火烧的正旺,黄麻纸落入里头,迅速升起了一窜火苗,舔着黄麻纸迅速蔓延。
“也好。”虞姜给自己到了一杯酪浆,这里的酪浆比不上洛阳和州府里的周到,挤出来在火上煮过两三回而已,即使加了萼绿干花,还是带着奶腥味。
虞姜喝了一口就放在手边,没有再动的意思。
“只是能啃下多少,就看形势了。”
她可不是什么忠臣家出来的,外祖家是把皇帝逼得一声都不敢吭的权臣,父家是见风使舵的世家。没什么忠心可说。
慕容显撑着下巴,“这一场对朝廷的消耗够大的,还别说南边也不知道会不会打过来。”
“陛下之前几次对南边用兵,梁国的新皇为了树威,怎么可能留在原地挨打。泥人还有三分血性。说不定挑准这个时候,在南边挑事,想要把失去的州县给抢回来。”
“这打仗,要是两边都开打,”慕容显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只要时日拖的长一点,除非本事超群,要不然谁也经不起这番折腾。”
“打仗就是个费钱费人费粮的事,打一场,每日消耗的钱粮水流一样。”
慕容显靠在凭几上,“就算再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再看看吧,反正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慕容显笑的有几分漫不经心,“反正看着朝廷也不怎么把自家江山天下当回事,我这个做臣子的,要替上面的人操什么心。”
“只不过与其便宜了柔然那些人,倒不如便宜我。”
他拿过虞姜手边的酪浆直接喝了。
虞姜听着没得半分阻拦的意思,见到他一口把她喝过的酪浆全都喝了,“我碰过的。”
慕容显很疑惑的看她。“那又怎么了”
虞姜见状也随便他去了,慕容显看了她小会,“阮阮怕不怕”
虞姜挑了挑眉,“我怕什么”
“我这虽然不是谋反,但也没安什么好心。说实话,虽然有个隆应,但我自己心里也没底。能不能做成估摸看天意。说是有十全把握那是在骗人。”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一定的事,尤其这种和朝廷对着干,朝廷不可能不知道,回神过来只要有那个本事,肯定要腾手对付他。
“但是富贵就是这样,一辈子太平,除非有个好出身,要不然熬资历,熬到七老八十,也不知道熬不熬的上。”
“阮阮。”慕容显抬眼看向虞姜,言语里没有往常的戏谑,“我这路不好走,而且一个不好,可能把自己赔进去了。”
他看向虞姜,“阮阮怕么”
虞姜坐在炭火旁,手掌展开,放在上方,好汲取炭火的温暖。
“我要是说怕,你还会放我回家”虞姜头也不抬的问。
慕容显面上露出古怪的神情,虞姜抬头继续问,“要是我说一句怕,三郎是准备把我送回家呢,还是准备和我合离呢”
慕容显咧嘴一笑,“都不想。”
他到现在破坛子破摔,“开始的时候,的确想过,我要是出事了,还是有个人照顾你比较好。但是后来一想,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我更好的男子吗”
“那还是由我亲自来好了,若是我真的时运不济,阮阮再嫁我也认命,只是”
虞姜听慕容显拉长的强调,她过去问,“只是什么”
“只是,阮阮可别忘了我。”
虞姜笑出声,慕容显握住她的手掌,“我说认真的。”
虞姜看他,“你活着一日,我急着你一日。”
慕容显轻轻的眨眼,像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听她继续说下去,“所以,想要我不忘记你,你就必须好好活下去。”
“活到我们儿女成群,活到孩子长大成人。”
虞姜笑道,“这样,就算我想忘记你,也没有办法。你说是不是”
她言语一转,满是无奈,“另外,你也要说些好话。”
虞姜说着,把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转而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一日到晚,动不动就说生生死死,也不嫌晦气”
她满脸疑惑和嫌弃,“你怎么就不说些好的”
这话让慕容显嘴唇嗫嚅了下,却不知要说什么。
做武将的,都是刀口舔血。尤其眼下乱的很。谁也不知道今日活着的人,明日会不会就一命呜呼。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恨不得将所有的最坏的情形一股脑的和她好生交代清楚,免得到时候事情发生的时候,让她措手不及。
“下定决心的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去义无反顾去做。”
“顾前瞻后,畏首畏尾,那还能做什么”
慕容显被她训得一愣一愣的,但回过神来,他抬手就向她一礼,“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