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
她一边说,郭毅一边睁大眼睛,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青一阵白一阵,好像被人剥光了衣裳一样,无处可逃。
“我没有”
他激动地否认道。
师雁行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其实这很容易理解。你之前一无所有,可中了秀才之后,一夜之间,天上地下,县令大人召见你,老村长夸赞你,左邻右舍羡慕你吹捧你可你觉得自己的才学算几流”
心事被戳中的郭毅听到后面,下意识挺胸抬头,“当然是,是”
他没有明白的说出来,但是神态表情表明一切
是上流。
师雁行笑起来。
是那种看着稚嫩无知的顽童,不知天高地厚,撒泼一样的包容且怜悯的笑。
郭毅莫名羞恼起来。
“掌柜的,到了”
外面胡三娘子跳下车来,在马车边放下脚凳,请师雁行出来。
师雁行看了郭毅一眼,“你不是自诩人品才学上流吗那就来真正的县内上流看看吧。”
郭毅愣神时,师雁行已下了马车,他紧跟着出来抬头一看,心跳加速
竟然是县学大门口
空前的兴奋和激动席卷了郭毅全身,这是曾经乡间百姓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可此时此刻,他就站在此处
“哎呦,这不是师老板吗自打裴先生走后,您可有日子没来了”两个门子老远见了马车便拉着脸拦过来,可一看清车上下来的人立刻换上一副人皮,笑容可恕,嘘寒问暖起来。
师雁行笑道“有点忙,这不,今儿带人过来瞧瞧。”
两个门子点头如啄米,又说了些奉承的话,“是,上头的大人们已经提前知会过了,您只管进去就是了,何必下车呢怪远的。”
后面的郭毅见此情景,眼睛都瞪圆了。
之前来预备考试时,他曾忍不住向往来县学门口看过几回,可每次这些门子都拉着个脸老长,仿佛谁欠他们二百吊似的,哪怕是来参加县试的考生也不例外。
可现在这算什么呀
师雁行没有坐车,而是带着郭毅一步步走进去,边走边轻描淡写地讲解沿途建筑和风光。
听得越多,郭毅心中狐疑越重
她不是商人吗怎么跟县学的人这么熟
对这里面好像也很熟的样子
县试过后,被当做考场的县学又恢复了热闹,沿途走来遇到不少下课的学子和教师,其中许多人都识得师雁行,远远颔首示意。
郭毅心中越发疑惑,却又不好开口询问。
上午的课结束了,下午的课还没开始,许多县学学生三三两两凑在一处高谈阔论,相互舌战,十分热闹。
师雁行朝那边努努嘴儿,对跃跃欲试的郭毅道“不去试试”
舌战众人中有两个正是之前师雁行资助过的,带头接纳了郭毅,然后就联合众人将郭毅“打得”溃不成军。
师雁行含笑旁观,一点儿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胡三娘子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见状直撇嘴,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什么玩意儿嘛,若没有掌柜的帮衬,你这辈子都别指望再碰书本,如今反倒抖起来了。
但凡有几个菜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真正的大官和举人、进士老爷她也不是没见过,远的不说,掌柜的那几位师兄和师父不是都再和气不过,还能蹲门口大碗吃菜呢,也没见这样轻狂。
接受了现实毒打后的郭毅整个人都蔫儿了,回去的路上半晌无言。
良久才闷闷道“那是你安排的”
师雁行斜靠着软垫,懒洋洋嗯了声。
她看着脸上满是屈辱的郭毅,似笑非笑,“怎么,输不起了”
郭毅看上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今天之前,他觉得自己很厉害,也觉得县学里的前辈们没什么了不得。
大家都是秀才嘛谁比谁差
可今天之后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秀才和秀才也不一样。
那些人的思维之敏捷,口舌之伶俐,都是他所望尘莫及的。
可如此厉害,竟也中不了举人吗
固有认知被打破,自信被摧毁,郭毅忽然恐惧起来。
“你来之前其实我做过两手打算,若你心性沉稳人可以得意,但不能忘形,更不能忘本,你在郭张村算第一流,可放到县上呢他们也不过尔尔,你却连尔尔都不如。只一座五公县县学内便有秀才数百,州城呢府城呢全国呢”
残酷的现实血淋淋摆在眼前,郭毅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可,可大家之前都夸赞我,连县太爷也
是了,他也那样说过别人。
“这一趟我就是想告诉你,书不是给谁读的,郭张村的百姓们客气,是真心实意替你高兴,却不是你猖狂的资本。说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