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日的温和略有不同,而这点细微的不同,寻常人是听不出来的。
至少沈青叶便听不出来。
沈青叶只听到张行简说“只靠一个杀手组织,就想从东京救人。不太可能吧有其他计划吧例如秦月夜投靠了谁,准备和谁合作”
张行简望向沈青叶,笑一笑“我再猜一猜,是帝姬吧帝姬和秦月夜联手了”
沈青叶面白无色。
秋君候在书房外,不知道这位郎君的可怕。而书房中跪着的沈青叶遍体冰凉,明白自己根本瞒不过张行简。
张行简淡淡想着。
帝姬要出手了唔,这倒是一个好思路。只要帝姬敢派人来东京,张行简就可以保证让对方有来无回。
但是张行简没有想清楚,自己确实要辅佐李明书这样的皇帝吗
博容算了那么多,有一件事没有算错李明书不是一个好帝王,甚至连一个平庸帝王都谈不上。平庸帝王不会动不动杀人,动不动要加税,动不动要修建豪宅高阁,供他赏月看花。
李令歌蛰伏多年,从不劝诫李明书,等的就是李明书一点点长大、暴露本性的机会。
这对姐弟,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帝王不需要是好人。好人当不了帝王。
十分野心中但凡有五分考虑过民众,就足以在史书中留仁贤之名了。
张行简只了解那个把持朝政的帝姬,他不清楚李令歌的野心比他想的还要大,也不清楚李令歌对天下人的态度。博容将烂摊子交给他,杀帝姬或帮帝姬,护少帝或除少帝,全看张行简想如何
杀人的刀握在手中时,更应该小心调转刀锋方向,更应该控制好自己才是。
这是张行简从小受到的教诲。
这也是博容抛弃了的教诲。
张行简安静无比地想着这些,判断着这些。
天外的闷雷声仍一道又一道地响彻,每响一声,他就头痛增一分,心脏抽搐增一分。痛得太厉害时,张行简分不清楚是心理作用,还是蛊虫又在作乱。
他心知肚明这是那个誓言的后遗症。
他从不信什么誓言可是沈青梧逼着他,竟然相信了一个荒唐的“天打雷劈”的誓言。
如果他想拥有她,必须要天打雷劈才算破誓吗
不然她就会一直被困住,是么
沈青叶跪在地上许久,连张三郎的呼吸都几乎听不到。她的勇气消退得快,轻声“郎君”
张行简从千思万虑中收回思绪。
他望着沈青叶微微笑“想逃离的勇气值得称赞,敢向我求助、知道我会是唯一助你的人,可见娘子聪慧不减。”
沈青叶不明白他的意思。
张行简平声静气“但是这个主意,我拒绝。”
张行简平静“抱歉,我不会再谈什么联姻,不会再娶娘子了。”
沈青叶“这是假的,我不是真想”
张行简“我明白。我只是不想再用我的姻亲做文章了。”
沈青叶怔忡,又隐有猜测。
张行简淡淡笑一笑“我确实一向不将姻亲放在眼中,不将情爱放在眼中,所以一贯是能用就用,只要达成我的目的,娶谁不娶谁,我都无所谓。只是现在不能再那样了。”
他想起很多无意的时刻,沈青梧说,你是沈青叶的未婚夫。
即使张行简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否认,沈青梧心中始终认为自己抢了沈青叶的郎君。
沈青梧始终将她自己摆在恶人的地位上,觉得她罪大恶极,觉得如果不是她,张行简会和沈青叶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而今,张行简告诉沈青叶“我不能再给人误会的机会了。”
沈青叶“因为姐姐”
张行简沉默。
沈青叶唇轻抿。
她想问张三郎和沈青梧的关系,想问难道张三郎真的喜欢她姐姐话到口边,沈青叶问的是“姐姐还会回来吗”
张行简沉默。
他半晌说“会的。”
他说服自己“她总会来的。”
他不信沈青梧一点不爱他。
如果她当真狠心到一点都不爱他的程度他被“同心蛊”折磨死之前,他也一定要告诉她,一定要沈青梧回来见他一面。
算计、思考、计策
这都是沈青梧痛恨他的一部分。
张行简也想改。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改。
他始终养病,始终沉默,始终消沉。是因为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该怎么再次面对沈青梧,怎么和沈青梧相处。
他喜欢的娘子,若是讨厌他的本性,讨厌他的方方面面,他该如何是好呢
这个难题,张行简解决不了。
何况她要他受惩罚。
那他便受着便是。
只是张行简重复“她会回来的。”
沈青叶向张行简行礼,起身说声抱歉。
她今日无功而返,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