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简的到来,带来了新的兵马。
新的兵马在雨中黑压沉闷,电光闪烁,雷声轰鸣,杀伐之时血腥味浓郁,整个营地成为一个小型战场。
但张行简自然不是要杀光这些跟随孔业的军人。
张行简一方的将军与校尉下马,在雨中高呼“投降不杀”
“尔等看清楚,这是圣旨官家有令,孔业奸贼,间离官家与帝姬,竟对帝姬行恶,如今官家发现孔业所为,心中大恸,故废孔业宰相一职,由张行简代官家收拾残局,暂代相位”
“尔等还不投降,前来拜见张相”
雨中呼声不绝,卫官们吼声嘶哑,在滂沱雨中传遍整座营池。抵抗不从的卫士被杀鸡儆猴,越来越多的兵士举手投降,放下手中武器。
这只沈氏所掌的军队迷茫地看着那雨中走来的清俊郎君。
张行简为相
遥记当初,沈家与张家也做过姻亲。只是在张家出事后,沈家与张家退了亲,而今沈家要将沈青叶送给少帝张行简却又冒了出来。
少帝难道要让张行简来带沈青叶回东京
张行简消失数月,而今突然归来,莫非是为了沈青叶所来他对沈家五娘子,仍旧情难忘
被卫士押着跪在地上的将领脑中飞快转动,身为沈氏族人,他觉得自己洞察了张行简的意图。而今张行简成了相公
将领挣扎着,谄媚道“张相,我姓沈我们家都觉得你能当宰相的,我们愿”
见风使舵的话没有说完,戴着斗笠的张行简从他面前走过。
张行简走向的,是那倒在血泊中、发着抖、用震怒眼神看他的孔业。
张行简蹲在地上,摘下斗笠,露出他苍白却文静的面孔。
他一贯和气,对孔业礼貌含笑“孔相,一路走好。接下来的事,由在下代劳了。”
孔业喘着气,猛地出力握住张行简的手,浑浊瞳孔大颤“你真的让官家、让官家给出了圣旨你真的成了宰相你真的你怎么说服得了他你怎么可能说服得了他
“你姓张”
张行简微微笑“在下不才,在你们打仗打得偷偷摸摸不敢声张的这段时间,特意回了一趟东京。说服官家嘛孔相你是熟家,应当知道官家无利不起早,还是很好说服的。
“我不过告诉他如今局面之混乱,告诉他我能替他解决这种局面,动了动嘴皮子,官家就点头了。”
孔业瞳孔中神色涣散。
他唇角渗血,惨笑连连。
他早就知道少帝会抛弃自己,早知道少帝是墙头草,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少帝明明再坚持坚持就好了。
张行简宛如能洞察他的想法,平和说“坚持不了的。帝姬有益州军支持,难道要整个大周卷入战争吗”
孔业等人打架打得这么隐秘,不都是为了避免整个大周卷入战争吗
孔业浑身发冷,无神地看着天际间的漫漫雨丝。
他在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忽而用力抓住张行简手腕。张行简低头,看到手上一长条血痕。
孔业用尽力气在他耳边吐出恶毒之语
“你不要以为你赢了我好多事你还不知道呢,你那兄长、你那兄长”
张行简眸子一凝。
但是孔业当然不会将话说完,孔业冷笑着看这个天之骄子。
他与这个人斗了这么多年,与张家敌对了这么多年,他没想过自己的敌人,从张容变成张行简后,自己仍然赢不了全局。
张家人、张家人
张行简杀了自己又如何
孔业恶毒地留下最后一句“你们张家的郎君,都是疯子。”
孔业便这般咽了气。
张行简目光平静地伸手,推开死人拉着自己的手腕。张行简站起来,转身面朝军营中跪着的军士、站着的军士。
他开始发布他的命令“搜查孔业寝舍与书房,所有有字的都给我查。孔业间离官家与帝姬,涉及谋反,尔等迷途知返,此时正是立功之时。
“竖白旗,结束战争,向对方递出和书。告诉帝姬,告诉博容,我代表中枢,要与他们谈判。官家没有想杀帝姬,一切都是孔业挑拨,官家让我代他,迎帝姬回朝。
“这场荒谬战争,持续下去会死更多无辜百姓。帝姬若心系无辜者,当停下战争。为了天下黎民,请帝姬接受谈判。”
他向卫官颔首“大致内容如此,代我写和书,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告诉他们,我即刻前往益州军,求见博帅与帝姬。”
卫官们连连点头。
战争是孔业要发起的,是沈家想当功臣。最下面的军人,哪里知道上面那些人的心思他们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杀帝姬,什么沈五娘子当皇后跟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在乎是孔业做宰相,还是张行简做宰相。谁让他们信服,他们便跟随谁。
只是听命令的军人们,有人露出为难神色。
张行简察言观色,温和问“怎么”